肉和尚从前带路,过了响水溪又走了三五里,草木渐稀,溪水在一个人工修砌的小石井处戛然而止。此处已处于西大天半山腰处,是一个较为宽阔的冲击洼地。这里的地形很特别,前面是遮天峭壁,下面满地都是圆滚滚红褐色的石头,大的有碾子那么大,小的则有鹅蛋大小,摸上去全部滑溜溜的,不太像是人工形成的。
从小水井分出两个小岔路,西面的岔路直通峭壁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窝棚,看上去仅比营子里的瓜地窝棚强了点。眼镜在后边和我低声说:“那么小的窝棚,看来咱们晚上要露天睡了!”大炮也嘀咕:“可不是,这夜里还挺冷,吃草籽本来就没热量,再冻上一宿怕是要见马克思去了!”
不成想,肉和尚竟然领着小姥爷奔着东边去了。放眼望去,除了这满地的石头,东边连棵树都没有,看来连这窝棚他都没有!我对身边这俩小子说道:“你们懂什么?真正的得道高僧哪个没苦修过,比如藏传佛教中兴大师阿底峡尊者、汉传佛教九华山地藏菩萨的肉身金乔觉,都是这样,想一想自己的修禅事业可以解放你我这样的广大劳苦大众,他们的身体也就暖了!”
我们正没事瞎侃着,肉和尚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笑着对着我们四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心里捉摸,这就算是苦修也忒惨了点吧?你至少有个石头窝子啊,完全的的露天空地。没办法,硬着头皮往前走。不过,没走出十步,刚在前边转过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我们就发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这个洞口很巧妙,正好利用大石头作为掩护,从洼地正面根本就看不见。
进了洞口三五米,洞堂一下子便开阔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洞的大堂足足可以容得下上百人。洞里点着油灯,大堂没有隔间,不过仍能看得出有明显分区:正面供奉着一尊和肉和尚一样笑的灿烂的弥勒佛,下有两个黄蒲垫;左侧是一个利用岩石雕成的炕,这个炕更不简单,不仅宽敞中空,还凿了灶门和通往外部的烟筒;石堂右侧摆着一张一桌四椅,都是用粗大松桦树干截成的树墩,虽然朴素,但不失庄重,而且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青花茶壶和四个杯子。
“嘿,大和尚,您这吃草籽的主儿竟然还配有茶水,我可告诉你啊,这茶喝多了刮肠子油,不适合你这种吃素的!”郑大炮自来熟,一进屋就跑过去拿起茶壶倒了四杯水,自己先端起来一杯一饮而尽。可不知咋了,水刚咽下去他就放下杯子吐着舌头跳了起来,眼睛里全是泪水,就和安菁菁她奶奶大仙上身时一模一样。
肉和尚哈哈大笑,一边从炕边掏出个果盒,拿出一个苹果递给了大炮。大炮连咬了几大口,才停了下来,涨着红脸止住了眼泪。
小姥爷也哈哈大笑,对肉和尚说,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爱这一口啊。原来,这大和尚竟然是个酒和尚,平时饭可以不吃,但不能少了酒,而且专喝高度数的烈酒。
正当我们几个人拿大炮取乐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身后闪过了一个身影,一转身,发现一个黑瘦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我的身后。我大叫着转身就跳到了小老爷身边,小姥爷也不自然地摆出了一个防御式“拂摆手”的姿势。
正当我们四人准备群起攻之的时候,肉和尚赶紧拦在了我们身前,对我们解释说,这个少年是他十四年前捡回的孤儿,叫做黑桦,天生失聪,又极度不爱说话,自己身边一直没有弟子,就把他留在了身边,平日里也教他一些简单的草药知识。说完,肉和尚用手语告诉黑桦,来了客人,让他做多些晚饭。黑桦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转身便出去了。
看到这个叫做黑桦的少年,我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他和肉和尚虽然生活在一起,但简直是两个极端,肉和尚慈眉善目,虽已年逾花甲,但活泼异常,而这个黑桦,眼神里就有一种让人心生寒意的东西,走起路来无声无息,仿佛鬼魂一般……
几个人在洞堂里聊天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弥勒佛后面黄色的背帘在微微的动。我将我的疑惑告诉肉和尚,肉和尚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佛像前,一把将黄布拉开,一个黑乎乎深不见底的洞口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肉和尚说,二十年前他第一次来这个山洞的时候,就沿着这个洞口又向里走过几百米,见仍没有尽头就又退了出来。而这些年,他又曾几次进去想探个究竟,最远的一次,他烧光了三个火把,但最终还是没有走到终点。里面除了发现一些严重生锈的工具,如凿子、锤子等,还有一些破烂的生活用品,比如木瓢、牛皮袋等,其它的东西一无所获。他觉得这个深洞像是过去高丽人过来淘金时挖的,确实,东川一带一直传说辽中期的时候曾有大批高丽人来燕山东部开挖金银矿。肉和尚说,后来他总觉得堂里有个黑窟窿别扭,所以便将原本石炕正对着的佛像移了过来。
大炮见到这个洞之后兴趣十足,商量着办完正事,一起进去探一探。我虽没说,但其实心里也有点痒痒,要知道,东川周边小山上的洞穴只要能钻的进去的,我们早就探险玩了个遍。不过,那些洞太小,没什么意思,有一次,好不容易用绳子钻进了一个悬崖中间的岩洞,进去了才发现,里面住着一大窝胡蜂,蜂巢左三层右三层,胡蜂扇动翅膀的声音让人听了都头疼。最后多亏跑得快,三个人都挨了几针,险些被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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