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败的树枝随着瑟瑟冷风微微颤动,少有的几颗树木因为吸收了足够的养分长成了参天大树,林中时不时有蝙蝠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或有几只乌鸦自寂静的上空飞过。
腐败的人类尸体横七竖八的堆叠在这片寂静的乱葬岗中,旧的尸骸还未完全腐烂,新的残尸便被侍卫运到了这里扔上去。
简单的几辆推车,寒酸的草席包裹着残缺的尸体,从一辆推车的破旧草席边侧露出一截手腕,莹白如玉,一看便是名门望族中才能娇养出的大小姐。
运尸官最近却已经麻木了。
前不久,他记得曾经的十一皇子就是这样运到这里。
那时候十一皇子还没有咽气,谁人能想到,十九皇子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将还没有断气的十一皇子换下来,然后在乱葬岗折磨致死。
草席上渗出的鲜血沥沥淅淅的滴落在地,运尸官和几个手下熟练的剥开草席,将上面穿着囚服、身首异处的尸体一具接一具的扔下车。
这其中,有天潢贵胄,也有丫鬟仆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当今的天子并不算宽厚,而十一皇子又恰好翻了皇帝最大的忌讳。
通敌叛国,乃天子大忌。
皇十一子一家,满门抄斩。
这其中包括一向得皇帝宠爱的孙女雁雪郡主和皇十一子的长子宁郡王。
此时天色渐暗。
晚霞镶嵌在远处天边交界处,红得像地上肆意流淌的鲜血,薄薄的光线落在林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尸体经过白日的炙烤升腾氤氲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运尸官看了天色,伸手去帮手下搭把手,将推车上的残尸丢下去,一会儿还要冲洗一下推车,得抓紧时间了。
她是疼醒的。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而繁杂的梦,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映入眼帘的是天空的皎月,无数羽翼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她听到了乌鸦嘶哑的叫声。
她是躺在尸体上的,身体上还压着一具新鲜的尸体。
最后的记忆中,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姑姑,皇十六公主冷冽、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
监斩官十六公主,这位姑姑在她幼年的时候曾经牵着她的手走在林荫小道上,为她摘下枝头开得最艳的那朵花,也曾因为她犯了错,严厉的将戒尺打在她的手心上。
如今,这位姑姑用看罪人的眼神看着她们这些皇十一子府的女眷。
一声铿锵有力的斩伴随着行刑令落地,她看到兄长被一刀砍下了人头,她的母亲,她的兄弟姐妹,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血泊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她的皇祖父会下令处死他们一家。
还来不及想什么,她作为人的记忆,就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天。
最后的记忆中,她看到刀斧手扬起屠刀,干脆利落的挥落。
颈部很疼,然后视线开始模糊。
她想摸摸脖颈的断口,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手。
在看到自己手的同时,她看到了一双银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背景是成千上万双幽幽绿眼中显得异常醒目,借着月光,她看到了眼睛的主人。
这明显是一个男人,他有着魁梧伟岸的身体,层层铠甲覆盖在男子的肩膀,高耸的银白色肩饰后是垂落在地的银色斗篷,她清楚的看到,男子的长发也是银白色的,月光中,伴随着凄厉的乌鸦嘶哑的叫声,他就像坠落人间的黑暗战神。
“看来,我的实验成功了。”男子俯下身,覆盖着甲刺的手指伸出,落在她的长发上。
她这才发现她是半趴在地上的。
凌乱肮脏的长发拖在地上,她伸手,看到自己原本养得白皙软滑的手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突起,这些突起色彩斑斓,像花纹一样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乃至整个手臂。
她的手指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尖端一分为二的蠕动吸盘,她望着自己的手,慌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还在,她扫了一眼,甚至她的躯体上,还有破旧的囚服,从缝隙中,她隐约能看到自己白皙的、布满污垢的身体。
“你是谁?”她原本是该恐慌,该不安的。
可是这一刻,似乎自己原本该有的情绪被某种力量抽离了一般,她竟然感觉不到任何不适,那只落在她头顶的手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力,让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安定下来。
她这才看清了男子的脸。
男子有一张堪称俊朗无匹的脸,面部线条刚硬,皮肤苍白,薄唇却带了些许殷红,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落到少女的额际,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曾有过的柔和:“我是你的父亲,迦铭。”
“我,没有死?”这是她第二句话。
迦铭艳红的嘴唇轻轻抿住:“不,你已经死了。”
她看到男子的手背上有细细的突起,像是某种生物的刺,而那双泛着光华的眼瞳,也是不属于人类的竖瞳,她的视线越来越清晰,甚至连夜晚的黑暗也不能影响她的视线分毫。
迦铭望着眼前女子茫然的眼睛,就像是望着自己的儿女一般,他轻轻说:“是我,把你复活了。”
不是救活。
而是复活。
眼前的少女似乎还弄不清楚状况,他另一只手落在她原本属于手指的位置,拉住还没受到女子完全掌控的吸盘,目光很柔和:“我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天了,当时新鲜的尸体中,只有你的基因与我的最为契合,我用我的基因和蝴蝶的基因与你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所以,你是我所生,乖孩子,叫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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