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很快就将荀宁的奏疏呈递到了赵顼的面前,赵顼打开略微扫视了一眼,发现其中的内容与韩绛刚刚上奏的没什么差别。
当然,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韩绛的奏疏里认为吕惠卿参与了徇私舞弊一事,而荀宁则是认为作为主考官的吕惠卿没能发现徇私舞弊,出现了渎职的行为。
别看这个差别很小,其实这样的奏疏,能够决定吕惠卿将会被处以怎样的惩罚。
前者,如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不经过一番彻查的话,很难扳倒吕惠卿;后者,因为徇私舞弊一事已经被查了出来,这就已经证明了吕惠卿在监督考试的过程中出现了实质,哪怕是吕惠卿长了一百张嘴,他也难以狡辩,这定罪惩罚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很快,赵顼就看到了奏疏后面的众多签名,有荀宁本人的,有种诂的,还有晏承裕的……
参与签名的人数不止一个两个,赵顼细细数了一下,足有三十多个,顿时他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起来。这个荀宁,手段果然厉害,竟是能说动那么多人一起签名。
看样子,不止是自己这个皇帝对吕惠卿感到不满,朝中的很多大臣都有这样的想法。
除了看到众人的签名以外,赵顼还看到了不少人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手指印。由此可见,朝中众多臣子对吕惠卿的不满,不仅仅是停留在表面上了。
联名上奏,这件事非同小可,再加上奏疏中的内容,让赵顼实打实的抓住了吕惠卿的把柄,他的脸上旋即浮现出了愠怒之色:“吕爱卿,难道这就是你的公正廉洁吗?”
赵顼说罢,就将荀宁的奏疏往吕惠卿面前一丢,随后虎着脸,继续说道:“你好好看看!朕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枉费皇恩!”
吕惠卿被赵顼这一顿发火弄得有些晕头转向,他赶紧捡起地上的奏疏,仔细阅读了起来,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了:“皇上,这奏折上的东西怎能相信?”
“朕相不相信,这不是你关心的,而是看你有没有做过这件事了!”赵顼脸色也同样不好看,“朕因为信任你,才将你任命为恩科大考的主考官,可你到好,竟是没有发现吴勇舞弊。若不是朕叫人复核了试卷,也不会有这等情况出现!”
“恩科是选官的门道,选拔出来一个好官,造福百姓,造福大宋天下;而若是以这等手段选拔出来的官吏,岂能做到朕的要求?”
“梁靖,你说说看,朕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朝堂上没有人敢反驳赵顼的话,吕惠卿也在赵顼连珠炮一般的质问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此事臣不知该如何说。”
梁靖作为太师,地位和吕惠卿是一样的,不过他一直反对变法,因而赵顼也很少向他征询意见。现在赵顼换了个态度,这让梁靖很是受用,当然他骨子里的那点傲娇性格,让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来。
“但说无妨。”
“臣以为,吕惠卿渎职一事,事实俱在,证据确凿,毋庸置疑。按照大宋律令,应当对吕惠卿进行革职处理!”
梁靖说罢,就偷眼望向了吕惠卿,他发现吕惠卿此时此刻正死死的盯着荀宁。很显然,荀宁的那份奏疏,让身为参知政事的吕惠卿百口莫辩。
从实际的角度来看,恩科考试出现舞弊一事,的确是主考官失职造成的,也就是说吕惠卿渎职了。这一点,从眼前大局出发,是毋庸置疑的。
关键的问题不在这,而是荀宁的奏疏乃是联名上奏的,如此一来,重要的就不是奏疏本身的内容了,而是奏疏背后的意义。
皇帝赵顼早就觉得吕惠卿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现在荀宁只不过是给赵顼一个借口,让他能够罢免吕惠卿罢了。
恰好,现在前任参知政事王安石回朝了,这也就意味着,吕惠卿的工作将会有人接替了,故而,荀宁的奏疏,加之联名上奏的事情,赵顼想要罢免吕惠卿的行为也就发生了。
只是,赵顼毕竟是有所忌惮,他得让梁靖来判断判断事情的利与弊。
“皇上,吕相于社稷有大功劳,不可罢免!”
“皇上,此事吕相虽然渎职了,但是恳请皇上不要罢撤其人念在吕相劳苦功高的份上,最好让他留在任上戴罪立功!”
……
朝廷中维护吕相的官员不在少数,荀宁站在班列中,扫视了一眼这些人,根据从王安石那里了解的状况来看,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吕惠卿提拔上来的。
这个问题,坐在皇位上的赵顼也同样注意到了。
或许寻常人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在赵顼的眼里,这就已经是一个大问题了。
吕惠卿提拔出来的官吏站出来维护吕惠卿,说的直白一点,他们都是吕惠卿的党羽,是吕惠卿通过各种手段培植出来的。
如果让吕惠卿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那么朝廷中岂不是都成了吕惠卿的人?到时候,自己这个皇帝命令还有谁会听?
他们从属于一个利益集团,如果让赵顼用两个字来概括的话,“吕党”二字最合适不过了!
这是什么?这是党争再现的征兆!
原本的变法派和保守派之间的争斗,已经足够让赵顼感到心烦了,现在再来一个吕党,那这大宋朝廷还要不要维持下去?
赵顼感到很痛心,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一贯非常信任的吕惠卿,竟然背着自己做了这件事。今日如果不是荀宁的这份奏疏,使得众多吕党之人现了身,恐怕自己这个皇帝将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很显然,众臣的阻拦,并没有起到预料的效果,反而让赵顼神色越发的不悦起来:“王爱卿,你说说看,你的想法如何?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理吕爱卿?”
当吕惠卿听到赵顼叫到王安石的时候,原本就有些颓废的表情,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赵顼将处置自己的权力交给了王安石,那自己还有好路可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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