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沉寂了,人们惊诧、愕然、迷惑,无法适应这个离奇的开场白。
广场的座席区大体上是椭圆形,在各个方向上都有特别留出区域,那是划归各方记录员的专用席位。其中不但有文字、素描和油画记录员,还有在诗歌、传记、历史方面有精深造诣的大人物。先前的壮观场面,已经被他们用各自的方式保留下来,但尼赞这一番表现,却让他们很犹豫。
除了把时效性奉为生命的阅览厅记录员之外,其他人都停下了笔,大家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这一幕是如实记录呢?还是稍微加工一下?若干年后的人们看到自己的作品,会不会对自己、对科恩·凯达的行为不满意?
按道理说,任何一个个性独立的艺术家不大会考虑作品原型的感受,但此时的科恩·凯达不一样,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艺术家已经接受了他属于“上位”的现实,会设身处地的去为科恩考虑……没有其它原因,就因为科恩是人族乃至人类的“心中至上”了。
一个信仰的主神或者核心,他可以选择沉默不语的高深神秘风格,就像是神王和魔王那样,从不出现在凡人眼前,也从不说明自己的好恶,专心跟信仰者玩着“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要么就学习那些偷偷摸摸隐藏在密林里的叛逆诸神,唯恐自己的信念不能被信众理解,从而变得唠唠叨叨,甚至不惜亲自现身,用野蛮、恐怖和血腥的仪式来固化信仰意念。
而科恩·凯达,他通过尼赞之口传达的这句话,无论从哪个信仰的角度来说都不合适!
首先,这是一句粗话,严重点说这是一句脏话。即便尼赞在说的时候没有带着口音,脸上的神情也极为圣洁,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学者们之前风评新信仰有亲和力,但他们肯定无法预见到这一幕。在这种典礼上,无论主客都可以悲苦、虔诚、愤怒,但绝不能粗鄙!
其次,科恩是第三信仰的主神。这一点已经是举世公认的事实。神的地位应该怎么表达?一定要在崇高和庄严前面加上“极致”!以这样的身份,却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不能想像的。退一万步讲,假使他现在不是神。而仅仅只是斯比亚皇帝,对着几十万国民喊滚,恐怕他也会在明天淹没在大臣们的谴责当中。
而信仰这件事,本身是以人为基础,如果没有了信众,那就没有一切。在历来的信仰传说中,就没听说过有此类“你给我滚”的言论产生,科恩这不是在削弱自己的存在基础吗?如果这就是新信仰的风格,想象一下,一座建在浩瀚沙漠里的辉煌巨城,是否会有人去居住?
科恩·凯达,无数人的心中至上,他不是愚昧的,不应该考虑不周。那么,搞出这种情况,是科恩个人的性格惯性呢?还是别有深意?这点必须要得到确认!
大多数记录者决定再观察,他们的表情认真而凝重,换枝笔,沾沾墨,等着尼赞再开口。
“如果想得到财富,去劳作就可以,辛勤些;想得到才华,去学习就可以,谦虚些;想要平安宁静,只要谨言慎行、时常自省就可以——这种触手可及的东西,你们就可以给予自己,为什么要去乞求?为什么要乞求我?”
“滚开!”尼赞再一次暴喝:“我,科恩·凯达,不会给予你们这些!”
“信仰不会给你温饱,也不会延长你的生命,更不是尔等逃避的借口!至少这个信仰不会!”尼赞高昂着头,不怒而威:“想清楚自己的要求,不要去做一个十足的蠢货!”
尼赞的话语还在广场中回荡着,再次听到粗口的艺术家们愕然片刻后一齐埋头下笔。前后一连贯的话,这些粗口真是大有深意——开宗明义,警醒世人,很有插旗圈地的气魄。刨除先前造成的惊吓效果,至少是个合格、甚至可以说是精妙的开场白。
而且,这种话还很符合那位至上的性格,虽然他已经是至上了,思考的事情跟以前不同,但至少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浅显易懂。不像别的信仰,上来先洋洋洒洒两个钟头,用玄之又玄的东西把人弄个半梦半醒再说……这个,大概也能算是一种另类的亲和力吧?
写完这一段,记录者们再次望回尼赞,等着他再出惊人之语。而尼赞却两手高举,捧着银制书卷转过身来,向正中的彩虹桥深深一礼……全场轰然,惊悚不已。
因为,尼赞在长声高喊:“吾等,现以最谦卑惶恐的心情,恭请——昔日比斯大陆的无双大帝,王中之王——今天吾等的心中至上——极致崇高的科恩·凯达入场!”
他对科恩使用的称呼比较奇怪,却是合乎逻辑的,因为此时的科恩已经卸去一切世俗身份,不能再被称陛下,也不能被称大人。但是在科恩宣称为神之前,又不能对他冠以神名,所以“极致崇高”这个过渡称谓就应运而生了。
音乐猛然响起,只在瞬间,全场大合奏的进行曲就将广场笼罩住,开场旋律稍嫌急迫,犀利的管弦、厚重的鼓点,交错汇合,就像无数光亮的战刀划破黑云相互劈砍厮杀!
层层的压力被播散在广场中,每一个人都察觉自己肩头有种无形的重力在积累,本来就彷徨无助的内心正被挤压、再挤压,从而变得更焦急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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