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巨响,院门被砸开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家丁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打手、小厮、哭哭啼啼的女奴、还有阔阔老爷的几个儿子。
但他们马上就不敢再前进一步。阔阔老爷还昏迷着,被一个人高马大的汉人像提麻袋一样提在手里。那人手上一把刀,顶在阔阔老爷背后。而老爷的第二十七房小妾则落在一个女贼手里,簌簌发抖的不敢动。
一干家丁虽然悍勇,平时只是颐指气使,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全都愣在当处。
杜浒喝道:“把府上前门后门都给我关了!不许放出去一个!谁敢跑出去报信报官,你家老爷下一刻就是死人!我们几个都是亡命徒,说到做到!”
阔阔老爷仿佛昏迷中也听到了这些话,肥胖的身子接连抽搐,好像在告诉别人,千万要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左右看看,大着胆子,躬身上前,“英……英雄千万手下留情,你们要……要钱财,小的这就去准备。可千万别伤了老爷,他可是皇上身边的重臣……”
管家主动现身,倒省得费心猜测谁是下人头子了。赵孟清马上接话:“看好你这些虾兵蟹将,一个都不许走。否则……否则……”
一时间想不出来“否则”怎样。杜浒慢吞吞的接话:“走一个,砍你一根手指。走两个,砍两根。走十一个,你自己乖乖脱鞋子。”
那管家浑身如筛糠,一叠声的答应。“英雄”长,“英雄”短,又将杜浒他们恭维了好一阵,直到词穷,方才渐渐住了口。
塔古娜自从做出了这个决定,整个人似乎一下子都变了。眼神中透出明亮的坚决,款款走上前去,问那管家道:“忽兰被老爷关在何处?”
那管家一怔,没弄明白为什么“人质”竟会大大方方的走来问话,随口答道:“在前院的地窖里……”
“钥匙,交出来。”
那管家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到“强盗”们把钥匙取走了。
通往地窖的路阴暗潮湿,灯火灰扑扑的忽明忽灭。杜浒拎着阔阔老爷,便没有进去,威风凛凛的守在外面。
奉书一瘸一拐的,明知道不能多走路,可还是忍不住好奇,跟了进去。那个叫忽兰的年轻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塔古娜紧张得浑身发抖,但坚持要走在最前面。掏出钥匙,却始终对不准锁孔。最后还是赵孟清帮了一把,用力推开了门。
一股陈年的秽臭气息。稻草、朽木和杂物胡乱堆积着。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蜷缩在角落,身上几道旧的鞭伤,面前是一碗发馊的奶酪。他听到声响,猛地抬起头来。
一张年轻英俊的长方脸,典型的北方蒙古人长相。只是神情憔悴,脸颊上几道小伤口,看起来是被竹板打的。
他被突然射进来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过了好一阵,才看清了来的人,难以置信。
“塔古娜!怎么……怎么是你?”
塔古娜哇的一声哭了:“忽兰!对不起,都怪我……”上前想把他扶起来。手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鞭伤,引得他“嘶”的一声轻叫。
塔古娜回头,求助地看了赵孟清一眼。赵孟清早就会意,除下自己外袍,递给塔古娜。塔古娜把袍子裹在忽兰身上,遮住他的伤。
忽兰仍是不知所措,看看塔古娜,又看看后面的赵孟清、奉书,问:“是……是老爷让你来的?”
塔古娜摇头,泣不成声:“不,不是……”
忽兰的面色忽然凝重起来,“那你快走罢!要是让老爷发现你来看我……”
塔古娜哭着哭着,扑哧笑了出来,呜咽道:“老爷?哼……你不用担心,老爷现在管不着我……忽兰,我今天算是想明白了,我以前真傻……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忽兰吃惊不已,挣扎着站起来,果然远远的看到阔阔老爷垂头丧气地靠墙站。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府中无疑已经变天了。
他看着塔古娜,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怜惜。半晌,依然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是这府上的使主,我、我只是个养马的……”
塔古娜伸手捂住他的嘴,垂泪道:“可你喜欢我,是不是?我嫁走的前一晚,你来找我,说要带我远走高飞,到草原上牧马放羊。可我是个胆小鬼……我怕被捉住,我怕他们打死你……”
“那是我不自量力。你父亲是大都有头有脸的家族……”
塔古娜哭着啐他一口,“现在答应你,还来得及吗?”
忽兰全身微微颤抖,拉住塔古娜的手,目光却落到了她肚子上。
“可是……”
“你嫌弃我?”
“不是……”
“那好,我问你最后一遍,现在我答应你,还来得及吗?”
塔古娜说完,擦干眼泪,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忽兰捉住她双手,放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亲,说:“你忘了?我说过,会永远等你。”
塔古娜欣喜若狂,流下泪,紧紧抱住他,在他唇上深深吻下去。
忽兰又是慌乱,又是喜悦,笨拙地回应着,突然意识到地窖里不止他们两个人,连忙亲了亲塔古娜嘴角,抬起头来。
赵孟清早就知趣地退到了角落里。奉书腿上有伤,走不太动,只好大大方方地留在原处,咳嗽了一声。
塔古娜嘻嘻一笑,故意在忽兰腮边又亲了一口,“怕什么?这两位都是朋友。是一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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