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住在总督府客院,院内靠墙种了一棵金桂,有些年头了,树干上突出许多瘿瘤,虽已深秋,却因天气和暖,开了满枝嫩黄的桂花,秋风一过满院芬芳。
林杏坐在树下的板凳上,指挥着树上的旺财摘桂花:“你手边儿上那枝开的好,再过去点儿,你猪啊,不会往上在爬点儿。”
旺财都快哭了,骑在树杈上,一手死死攀住一颗粗壮的树枝,另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往林杏说的方向够了够,没够着,一阵风刮过来,树杈跟着摇晃了两下,吓得旺财差点儿尿裤子:“林,公,公,奴才怕高,您就饶了奴才吧,一会儿让总督府的小厮过来帮忙。”
林杏翻了白眼:“你下来,咱家自己上去,不就摘个桂花吗,怎么跟上吊似的。”
“别,别,奴,奴才不怕了,奴才这就摘。”林公公可是万岁爷的心尖子,这要是爬上来摔个好歹儿,自己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手抖的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够了几回,终于够到了林杏说的那个树枝,也不管了,咔嚓直接撅折插在背后,从树上刺溜滑了下来,落了地儿,腿儿还打晃呢,小脸煞白,生怕林杏在让他上去摘花,忙道:“那个,我去灶房给公公做桂花糕去。”一溜烟跑了。
小丫头捧着茶过来:“公公吃茶。”
小丫头叫桂儿,长得小鼻子小嘴儿大眼睛,跟漫画里的小姑娘似的,林杏挺喜欢逗弄她,接茶的时候顺道拉住她的手摸了摸:“桂儿啊,回头跟哥哥回京玩去吧,哥哥带你逛前门大街,什么好玩儿的都有,热闹着呢。”
桂儿没什么反应,只是平着口气道:“桂儿哪有那样的造化。”瞥眼见月亮门站着的人,忙退到一边儿:“婉姑娘。”
林杏挑眉往月亮门看了一眼:“婉姑娘倒不嫌闷得慌,大白天还戴着个帷帽,也不怕喘不上气儿憋着。”
林杏一提这个,正戳中婉婉的痛处,她走了进来,死盯着林杏的脸,日头从桂花影儿里落下来,是一张万分熟悉的脸,不是她,自己何至于遮遮掩掩,不是她,公子又怎会让自己替代她回宫伺候狗皇帝。
隔着重重轻纱,林杏都能感觉到她的恨意,这哪儿是妹子,简直比他娘仇人还仇人。
“婉婉自幼在大公子身边儿长大,蒙大公子呵护,不曾受过一丝委屈,公子常说婉婉心性纯良,婉婉听人说,皇宫里是人吃人的地儿,婉婉去了哪有命在,姐姐当真忍心吗,婉婉可是姐姐的亲妹子,小时候,姐姐说过会照顾婉婉一辈子的。”
林杏在心里冷笑,这白莲花演的也真够假的,合着,她心性纯良看,禁不住宫里的尔虞我诈,她姐姐就活该赴死,这心比墨汁都黑,。
笑了一声:“婉姑娘这是听谁胡说的,宫里好着呢,皇上年轻有为,俊美多情,若论长相,比状元郎也不差什么,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和气,见了咱家都是笑模笑样儿的,不是拉着唠嗑就是赏东西,底下当差的就更好了,都是苦里头奔出来的人,心善呢,便是有了点儿小错儿,也没说捏着不放的,睁只眼闭只眼就都过去了,更何况,姑娘进宫可比咱家当初舒坦多了,咱家进宫的时候,可是在洒扫处刷了两年马桶,不瞒姑娘,如今咱家闻着自己身上,还有那么股子屎尿味儿,姑娘不信过来闻闻。”说着她跟前凑了凑。
白莲花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姐姐好歹是前朝公主,怎么能当这样脏污的差事。”
前朝?林杏嗤一声笑了:“如今大齐国都两百年了,前朝早淹在风沙里,望都望不见了,如今国泰民安,天下承平,谁还记得前朝的事儿,就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前朝公主,尊贵无双,怎么甘心给杜庭兰当房里的使唤丫头,脏污的差事?好妹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这脏污差事的人该是你吧。”
“你知道什么,公子身份尊贵。”白莲花显然气的不轻。
林杏挑了挑眉:“或许咱家在宫里尊贵人儿见得多了,没觉着总督公子有什么稀罕的。”
白莲花哼了一声:“总督府算什么,公子……”忽然见杜庭兰从外头进来,急忙住了嘴。
杜庭兰皱了皱眉:“客院人多事杂,婉婉在这里不妥。”见她不动,脸色一沉:“我的话都不听了?”
白莲花一福:“婉婉这就去。”瞪了林杏一眼匆忙走了,显然极怕杜庭兰,亏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前朝公主,在杜庭兰面前,怎么一点儿公主的架子也端不起来,倒是指责自己的时候挺有气势。
杜庭兰伸手从她帽子上摘了一片桂花叶拿在手里,打量林杏一遭柔声道:“这太监的衣裳着实不好看,我已吩咐给你置办衣裳首饰,等婉婉走了,你就能换上女装了。”
说着轻笑了一声:“想当日在状元楼你打扮成个小丫头,都极为好看,倒让我更为期待,不过,有件要紧事儿却要问清楚,婉儿可曾侍寝?”
林杏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不用说,就白莲花那个德行,这俩人孤男寡女天天在一块儿,没点儿奸,情,实在说不过去,估计早就睡一块儿去了,变态这绿帽子戴的真叫一个结实。
眼珠转了转:“莫非状元郎心里舍不得婉婉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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