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听说我俩来了,一大群人站在村中央排成几列等着迎接我们,我和胖子看见打头的人,都乐了。胖子对我说:“老郑,这站最前面的人不就是咱俩小时候,天天欺负的癞头子吗?”癞头子姓赖,小时候傻里傻气的特别单纯,我和胖子骗他去捅马蜂窝,害得他差点没被马蜂蜇死,结果他被骗了以后,还是天天跟着我和胖子屁股后面跑,怎么赶都赶不走,我俩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癞头子”,天天就欺负他玩了,谁让我和胖子从小就一肚子坏水,特别淘气,没有老实的时候,疯狗见了我俩都得躲出去二里地。
我偏着头,用手挡着嘴巴,放低音量对胖子说:“你小点声,到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别让他听见了,要不他还不得报复咱俩。”我俩小声嘀咕的时候,癞头子已经飞奔过来,一下子把我和胖子搂在怀里,哽咽着说:“这么多年了,你俩也不回村看看,我还以为你俩死在外面了,村里人都想死你俩了。”
故乡的水甜,家乡的人亲。我和胖子见癞头子这么热情,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回想这些年的坎坎坷坷,三人抱头痛哭。这时,月儿不识时务的在旁边嘟囔着说:“一群大男人,要不要搞得这么煽情。我都要冻死了,先进屋,再接着哭行不行。”
癞头子用衣袖擦着眼泪说:“看我激动的都忘了,快进屋暖暖身子,一路上冻坏了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有话边吃边聊。”癞头子身后的乡亲们,热情的和我们打招呼,拥着我们往村里走。
行进的途中,癞头子悄悄的拉住我的衣袖,指了指月儿问我说:“这漂亮的姑娘是谁?”
我看了月儿一眼,然后一脸坏笑的悄声回答说:“是胖子的相好,人不错,就是脾气大了点,胖子怕她怕的要命。”
癞头子深表同情的看着胖子,我强忍着笑,差点没憋出内伤。
京城现在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而这里,竟然还有人家是土坯房煤油灯。我和胖子坐在土炕上,把在供销社买的东西分给了村里的孩子,然后拿出五十万,塞给癞头子说:“这是我俩的一点心意,给村里的娃盖学校用。剩下的可以用于建鱼塘,或者办养鸡场搞副业,让村里的人都可以发家致富。”
癞头子继承了他父亲的位子当上了村长,老村长赖老爷子,身体状况不太好,早早就退下来了。回想起当初,我和胖子小时候别提有多淘气,偷喝了赖老爷子的酒,还往酒壶里面撒尿,赖老爷子气得七窍生烟,提着扫把追着我俩满村子跑。那时他还是身强体健的年纪,花开花落物转星移,转眼人事已非,心中难免不剩唏嘘。
农村结婚早,癞头子的儿子,都已经十来岁了,一个劲的管我俩叫叔。我心想:这就升辈分了,我还自我感觉很年轻啊!
癞头子热火朝天的张罗着在热热的炕上摆上饭桌,有人络绎不绝的不停在上菜,有我最想念的粘豆包,蘑菇炖小鸡,腌的苦婆婆丁(婆婆丁:就是蒲公英还没有开花时候的嫩芽,可食用,东北人家用它蘸大酱生吃,或者晒干以后泡茶喝,有去肝火的功效。),炒得金黄色的土鸡蛋,还有爽口开胃的酸菜猪肉炖粉条,弄了满满一大桌子菜,看得月儿直吞口水。按照东北农村的规矩,老爷们要先上桌吃饭,女人们要等男人们吃完了,才能和孩子一起上桌吃饭。月儿是客人就例外,剩下桌子围坐的都是我和胖子的发小,小时候,一起撒尿和泥玩的玩伴。
东北人喝酒太猛,直接用碗,举碗就干,不见底不行。而且还特别热情,这个才刚放下碗,另一个已经早早就举起碗等着敬酒,都是一样的玩伴,你要是不喝他倒的酒,就是看不起他,不给他面子。结果,菜还没吃上几口,就已经有人钻桌子底下了。
坐我旁边的胖子,舌头都大了,一直抓着身旁的人,吵嚷着让人家帮忙给他介绍对象。癞头子喝高了,拉着胖子说:“兄弟,你不是有主了吗?朝三暮四的可不好,不能呆在大城市里,有了点钱,就学了地主老儿那一套。”
我在旁边一听,嘴里嚼着的菜差点没喷桌子上,急忙出声打岔,一脸憧憬的说道:“怎么没看见,胖子小时候偷看洗澡的村花啊?”
话音刚落,坐在我旁边的人就接话道:“怎么没见。刚才,一直端菜进进出出的就是二丫,现在人家是村长夫人了。”
我回想着,刚才一直进来的那个水桶腰的胖女人,就是当年迷倒众生的村花啊!真是不由得感叹岁月是把无情的杀猪刀!胖子喝高了,在旁边听见村花二字,便嚷着叫二丫来喝酒。癞头子拍着胖子的肩膀对他说:“兄弟,二丫现在是我的人了,你就不要再惦记了。还是安心看好自己的人,月儿姑娘这么漂亮,村里多的是帅小伙,别叫人家给拐跑了。”
我听完癞头子的话,心里暗暗叫苦,刚才自己想要岔开话题,怎么转来转去又转回来。没救起来场,我担心月儿听见,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正埋头在和桌上的菜肴苦斗,好像没听见,这才安心了不少。
结果,月儿大概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用力咽下嘴里的菜,然后对我说:“刚才在外面我都听见了,本姑娘是因为热情的老乡,才不和你一般计较。”
我赶紧面带微笑,双手抱拳说:“月儿姑娘是宰相肚子里能乘船,大人有大量,不会同我这小人一般计较。”
漆黑的夜晚,在美酒佳肴和热情如火的乡情中,无声无息的悄然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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