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熏熏,秋风习习。
“轰轰轰……”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无数黑甲士卒徐徐前行,犹如绵延数里的黑色长龙,蜿蜒伸向天际。
队伍中段,石之轩一身银甲,骑在马上,督促着麾下的三千健儿保持阵型,“全球鹰”在上方碧空悠然盘旋。
行军半日,除了极个别身负武功底子的人,所有士卒都颇显疲惫。
石之轩驱马前后巡视,反复打量,将自家的三千步卒及两百骑卒的具体情况尽收心底,总的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论三千步卒,还是混杂着裴氏族人的两百骑卒,都是入伍仅仅三四个月前的新兵蛋子。
之前围攻河阴之战没轮到他们上场,因而至今还是未曾见血的沙场雏鸟,比之上惯战场的老兵,自然远远不如;比之寻常将领所率的新兵,则又强出不少。
毕竟杨素虽然如今年纪尚轻,实战经验不足,但到底是一等一的才智之士,且家学渊源极为深厚,其练兵水平比之许多上过战场的将领犹有过之。
或许因此看出了杨素乃可造之材,宇文邕已经将他调入直属中军,颇有委以重任之兆。
当然,在石之轩看来,杨素的不足之处也很明显——太小家子气,连点儿最基础、最粗浅的吐纳、调息功夫都不舍得传给兵卒们!
一如此时代绝大多数人的观念,武将的武技和兵法,文士的书稿和谋略,都被他们自己捂得紧紧的,视为可以传给子孙的无上瑰宝,只言片语都极少传给士卒或部下。
一句话,敝帚自珍!
瞧着九成九的士卒们气喘吁吁,汗出如浆的样子,石之轩暗暗摇头,当即口含真气,徐徐提点道:“尔等听着,若想缓解疲惫,唯有步步连贯,排除杂念、浑身放松、心思安静……一静无有不静,一动无有不动……”
声音遥遥扩散开去,却又只笼罩在自家麾下三千步卒之内,他可没有为人做嫁衣的习惯。
事实上,若非感觉此次金墉城不好打,周军很可能损失惨重,他还准备打过两三场仗,再向麾下有命幸存下来的士卒普及这【炼精化气】的粗浅功夫。
“……一行一止,一举手一投足,均要一念归中,意守丹田,使呼吸调息入细、引短为长、易促为匀、易浅入深,为的是将口鼻吸入的天空大气,能够深深地归纳于下丹田之中,触发人体精气……
如此日积月累,久而久之,则丹田中产生一种热的感觉。
此种热感在开始时,总是若有若无,似有似无,而且是有热感时少,无热感时多,不必着急。
只要继续坚持正确的练功方法,随着练功的不断深入,热感也就会随之愈来愈明显,最后即会产生一种滚动和下行之感……
自此真气生矣!”
初时尚有人不以为意,然而数句之后,再无人敢轻视这些简单易懂的话语,尽皆纷纷用心记忆或参详。
在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人挣扎求存的时代,普通百姓没人会小瞧任何一门珍贵且实用的技艺。
而对于初步见识过将军们高强武功的士卒们来说,任何可能练出真气的功法或诀窍都值得拿命去拼,更不可能不珍惜。
当然,石之轩也不会傻到对这些不识字的大老粗说什么“下者守形,上者守神,神乎神,机兆乎动……清静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迎之随之,以无意之意和之……”之类的玄门用语。
只能以最基础而朴实的话语,深入浅出的讲述摒弃杂念,收摄心神,调顺气血,萌生气感的窍要所在。
无可质疑的是,当世之上,亦再无人能够比他讲得更通俗易懂!
至于这三千步卒各人能够记住多少,又有多少人能够依此成功练出真气……石之轩并不在意,反正此次攻打金墉城之后,能够幸存多少人还很难说。
而运气好幸存下来,又能练出些微真气者,他再将之一一收拢,纳为心腹亲兵之列,并授以他专为沙场建功者所创的上乘内功【蟒牛劲】,即可使之以一敌十。
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真要打个几年仗,大浪淘沙之下,估计他还真有可能藉此聚拢一支数千人的精锐中的精锐……
傍晚时分,全军安营扎寨,生火造饭,所有统兵的高级将领,一律聚集在宇文邕的御帐,商讨攻伐金墉城的作战计划。
当然,似宇文直这般闲散上将,并不在其中!
远远地,宇文直瞧着宇文邕掀开御帐跨步而入后,便带着一个亲兵直往御帐不远处的一座精美帐篷而去。
帐篷后隐蔽处,一身紧身劲装的高怡亭亭玉立,一见到宇文直,便毫不客气的道:“卫公究竟有何要事急着约见我,万一给宇文邕发现了,我可不好解释!”
宇文直对她如此态度暗暗恼怒,心里恨恨:小尖人,你先别猖狂,等将来本公登上帝位,保证让你欲生欲死……
但他又强自忍了下来,殷殷笑道:“采亭如此佳人,直教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公想你了,不行么?”
高怡冷哼一声,翻个白眼。
宇文直身后的亲兵上前一步,低声道:“师姐,是我!”
高怡仔细一瞧,不由吓了一跳,惊呼道:“边师弟,你这脸怎么弄得?”
但见边不负鼻青脸肿还自罢了,整个下巴还胖了一圈,一开口就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大窟窿,跟以前清秀白皙的脸庞完全不搭边,难怪她第一眼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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