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炮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二柱子怕老婆竟然怕到这种地步,大晚上不给老妈守灵堂,竟然钻被窝抱老婆去了。
这就苦了一白一个人,冬风凛冽的,自己一个人跪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灵棚前。我和大炮本来看二柱子两口子的德行准备离开的,可是见一白郁郁寡欢挨冷受冻,于心不忍,于是便留下来陪一白守灵。
一白妈怕我们冻着,特意搬来了一个火盆,红红的大火炭成了我们的唯一依靠,我和大炮便裹着大衣坐在火旁东拉西扯。
说了半天,一白也没开口,一直跪在棺前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我怕他受不了,就没话找话地和他聊:“一白,咱们做燕山道也这么久了,生生死死都是见惯了的事。老人家虽最后有遗憾,但是毕竟也是耄耋之人,你可不能太伤心!”
一白将一沓纸的最后一张点着后转过身来,边用火炭烘着手边说:“老萧你们家一团和气你不明白我们家的状况。正月初五就是我奶奶八十五岁生日,我爸电话里一直给她念叨,过年回不来,但是初五一定赶回来给她做寿。我奶奶一直说要等我爸回来,她就是有一分路也绝对不会想不开,所以她是活生生被这两个畜生逼死的。今天我将奶奶死讯告诉我爸的时候,他电话里嚎啕大哭,说自己不孝,最后哭晕了过去……老萧你知道我奶奶死的有多坚决吗?她竟然喝了一整瓶农药……”
大炮这小子有心计,早早地揣在怀里一瓶二锅头,这会正靠着木楞裹着大衣烤着火喝着小酒呢!听一白说完,大炮火了,骂道:“这胖娘们怎么这么狠呢!我们安辣椒以后要是敢对我妈张牙舞爪的,我一个大巴掌就把她抽翻了……”
这小子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结果手里的白酒猛地被甩了出来,正好落在纸钱盆里,轰的一下,纸钱灰烬里立刻蹿起了一道巨大的火焰,把整个院子都照的通红。
大炮一看闯祸了,赶紧跪在灵前向老人赔礼道歉。我刚想埋怨大炮毛手毛脚,就听见屋里那胖娘们尖声突然骂道:“狗崽子,你愿意跪着就跪着,但是给老娘少烧点纸,要是把我棚子烧着了小心我让你那干铁路的爹给我盖新房!”里面的男人似乎嘀咕了一句“快睡吧,和孩子叫什么劲……”,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其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一句就是“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老娘给你塞棺材里陪你那埋汰老妈子去……”
一白火了:“妈的,老子今天就当着奶奶的面砍了你。”这小子边说着还真抽出短刀就要冲进去,我和大炮赶紧死死拦住他。三个人正在推搡,突然就听见了“嘭嘭嘭”三声清晰的敲击木头的声音……
我们三个立刻怔住了,一时间身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这声音怎么像是从棺材那边发出来的呢!
“没事,没事,自己亲奶奶,能有啥事!”大炮虽然说着没事,可是明显话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慢慢向棺材前挪了挪,又仔细听了听,棺材里似乎并没什么动静。
我长出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正要转身,却忽然听到了一声清晰的猫叫。
这叫声太突然,又太凄厉悲宛,让人不寒而栗。我刚刚放下的心又吊乐起来,丫的,这猫不会在棺材底下吧!
怕什么来什么,我正一边犹豫着低下头去准备朝棺材底下望,就看见一对绿色的眼睛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多亏心有芥蒂,我弯腰弯的并不彻底,看见那绿光扑来就赶紧直起了身,一只一尺长的大黑猫擦着我的脸颊就飞了过去。
我吓得一声惊呼:“不好!”
我这时候的害怕就不是因为这猫的忽然一击了,而是因为这竟然是一只黑猫,而且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棺椁的底下。《鬼经》记载,新死人棺,下有畜禽扰过,谨防尸变矣!妈的,这烂猫要是惊了老人家的煞,还不得诈尸了?
我将目光转向一白,我在等待他的回应,一旦他允诺,我立刻重开天眼。像这些事情,一白和我一样清楚,这毕竟是他奶奶,我不敢轻易造次。
一白冲我摇了摇头,说道:“老萧,我奶奶虽然离开的方式有些极端,可是她慈祥善良,我猜她不会……”
一白的话还没说完,“嘭嘭嘭”又是三声巨响,这次听的真真切切,就是棺材板的声音。
大炮二话不说,掏出钉棺钉,在地上捡了一把锤子就要上。我知道他的意思,其实也是我刚才的意思,可我却在犹豫着。
“大帅,你不能这么干!”一白喊道:“这一钉子下去,我,我连个和奶奶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再说,这,这钉棺钉下去,倘若我奶奶的魂魄真在里面,她就永远不能去轮回了……”
我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如此。大炮听完一白的话也怔在那,不知道该进该退。
这时候棺材里不仅乒乒乓乓地巨响了,那上面的棺材盖还发出了轻微滑动的声音,我站的最近,能清晰地看见棺盖正朝棺尾划去。
果然是诈尸了,再稍虞片刻,这棺盖可就要大开了,到那时候钉棺钉、桃木钉一类钉的可就不是棺材了,而要直奔死尸的脑门。
以前碰见的都是陈年老粽子,和咱们没啥关系,灵符、桃木尽管招呼,心中并没太多犹豫。可这回要真的操作起来,对付的是一个借了猫气的邻家老太太,怎么想怎么心里有障碍。可是事到临头,倘若真的有变,我们身怀方术不可能坐视不管,否则总会有人为此遭殃!
我正在心里犯嘀咕,一白说道:“老萧、大炮,你们暂且别动,给我个机会!”
话说完,这小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棺前,咚咚咚咚,连续地朝着棺材猛磕头,每一个头都用力十足,才十几下额头前就迸出了几道血痕。可这小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猛磕,嘴里念叨着:“奶奶,奶奶,我是小白呀,我知道你心中苦,知道你心中的怨恨,可是你不要吓我好吗?你已经离开了,就忘掉这些烦心事好吗?”
一白也不知道磕了多少的头,那血流的满脸都是,连我和大炮站在一边都感觉心疼。可是还别说,一白的天灵盖血还真的换回了太平,那刚才还要划开的棺材盖竟然又缓缓地合上了。
要不说世间的事情说不清楚呢,但是唯有一个情字真真白白,能结成最死的疙瘩,连咽了气都阴魂不散;但同时也能解开最死的心结,连灵魂飘离了肉体,却仍旧念着骨肉亲情。
我再次凑近听了听,棺材里一定动静也没有了。
我赶紧把一白扶了起来,看见这小子已经是满脸血迹,连眼睛里都连缀着一条条的血丝。看来他刚才是真的动情了,到底是性情中人。
我本以为这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正裹着大衣让一白找地方去包扎一下,却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妈呀,你饶了我吧,我不想和你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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