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赵老爷子做主分赵老太太的梯己,于连生倒罢了,雪雁却十分诧异,问来送信的婆子道:“是叫我和大哥哥都去,还是只叫大哥哥一个人?”
她是孙媳妇,按理说分家时,她是不能在场的。
来人脸上一红,忙道:“老爷子是请于总管过去,并没有请大奶奶。”
雪雁倒也明白,不管怎么说,她是女眷,是不能出面的,随即摆摆手,道:“你先走一步,于总管随后便到。”
婆子答应一声去了。
于连生侧头看向雪雁,却听雪雁咕哝一声,道:“这可奇了,我只道老太太的梯己早已留给三房了,原本想着婶娘和锋儿媳妇贪心不足,得了老太太的梯己又来向我索取丧葬用费,没想到竟然搁置了快一年都没动,老爷子还要分给我们。”赵老爷子来叫他们,必然不会不给。
显然她也有料不到的时候,不过想想便即了然。赵云如今身份不同,乃是赵家身份最高之人,赵老爷子偏心多年,这会子看着他们大房已然凌驾于三房之上,自然改变了心思。
雪雁料想,赵启一家因自己家之故被驱逐出族,后来又入狱的入狱,劳役的劳役,即使明知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但是作为母亲的赵老太太未必不恨赵云,想必梯己也不会分给自己家,只怕是老爷子做的主,赵老太太刚刚入土为安,便请于连生过去,亦是早有打算。
于连生并未抬头,只低头看着赵麒,笑道:“麒哥儿可还记得我?”
赵麒比着手指,摇头道:“妈说我们离京时我尚未周岁,不过我小时候却极亲舅舅,这些年妈常提起舅舅,舅舅每年送我许多东西,妈都嫉妒了,只说舅舅疼我们,妈反靠后了,因此我虽不认得舅舅,心里却觉得格外亲近。妹妹,你说是不是?”
好儿手里攥着于连生给的表礼,一对羊脂白玉雕的白兔,憨态可掬,她十分喜欢,听了赵麒的话,笑眯眯地对点头,道:“舅舅要是再送我一对小老虎我就更喜欢舅舅了。”
于连生一呆,随即扑哧一笑,弯腰抱起她,笑道:“好儿喜欢这些玩意儿?”
见好儿用力点头,于连生越发爱得不行,道:“好,舅舅有一套玉雕的生肖,也是上等的羊脂白玉所雕,每只寸许,小巧玲珑,栩栩如生,明儿舅舅打发人送来给你。”
好儿眉开眼笑道:“舅舅说话算话,不许反悔!”
雪雁在一旁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道:“好儿,你这是做什么?竟问舅舅要起东西来。”好儿生来娇生惯养,她喜欢什么便直言要什么,虽说年纪小,到底日后得留心教导,当着于连生的面儿也罢了,若是当着外人的面,可就是不懂礼数了。
于连生却护着好儿,道:“小女孩儿家如此方显可爱,难道叫她小小年纪学大人一般懂事知进退不成?也忒老成了些,我倒不喜欢了。你们家老爷子既然来请,咱们先过去,等料理完了事情,咱们再回来说梯己话。”
雪雁闻言一笑,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好儿的额头,道:“真真你是有福气的,上上下下都向着你,明儿可不许对舅舅不孝。”
好儿搂住于连生的脖颈,大声应是。
一行人到了赵家老宅,赵老爷子和赵云、赵立、赵锋都在堂上,因分的是老太太的梯己,故族中人等不在,牛氏和米氏亦已去了祠堂,倒是请了韩青山、赵二老爷子等人作证。
见到于连生抱着好儿进来,赵老爷子一干人纷纷站起。
好儿见了,忙从于连生怀里下来,等他们见过于连生后,然后和赵麒上前行礼,她虽年幼淘气,但在黛玉和雪雁的悉心教导下,礼数上挑不出一丝不是。
韩青山见赵云的一双儿女伶俐知礼,心里十分欣慰,女儿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寒暄过后,赵老爷子开口道:“如今丧事已毕,老婆子留了下了些生前的梯己东西,我做主分一分,请于总管和老亲家、二弟做个见证。”
赵立为人老实,听了这话,低头不语。
赵锋却微有不满,老太太心里记挂着赵启一家,临终前早就说了,梯己都留给自己一房,不给赵云,没想到老爷子执意不肯,竟然在老太太去世后将东西统统封锁在自己房中,如今还要分给赵云,赵云家资饶富,哪里还差老太太留的几件梯己?赵锋不禁心慌意乱起来,老爷子想起赵云,对自己可没有什么好处,他们跟着老爷子住在祖宅,祖宅却并不是给他们的,看着老爷子的意思,大约是要等终老之后将祖宅留给赵云。虽然按着规矩,祖宅的确该归赵云,但是赵云分走偌大家业,好东西还要给他,到底意难平。
韩青山端坐不动,赵二老爷子却点头道:“理当如此,虽说云儿分出去了,也还是大哥哥和大嫂嫂的亲孙子,现今又这样出息了,更不能太过偏心。”赵老太太的东西对于赵云家而言算不得什么,总归是一点心意。
听到偏心二字,赵老爷子忍不住脸上一热,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立儿是儿子,云儿是孙子,我也不偏不倚,老婆子的梯己一分为二,每家一份。”
说着,赵老爷子命人将东西搬上来。
赵老爷子和赵老太太成婚七十年,分家之前所有的进项都在赵老爷子手里攥着,但是每年人情往来日常花费所剩却再赵老太太手里,即使家中供养三房儿孙读书科举花了不少钱,但是还剩下一半没动,不然当初不会干净利落地分了六成家业给赵云,分家分的只是房舍地亩和为数不多的银两,统共六七千两,家里银钱的大头实际上都在老爷子和老太太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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