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锋静静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眨眼,夏鼎就会消失一般。
脸上的雨水不住的淌下来,滴落在嘴里,有些咸,很苦。
那是眼泪的滋味。
“你压我,是为我好。我知道。”
“你顶我,是为了神州的尊严,也是要助我化龙,我知道……”
“我收拾李家收拾锡兰你没插手,证明你赞成……我知道……”
“回国这么久,你不找我,就等我来找你……我也知道……”
“我早该来的。”
“我早就该来的。”
“我知道你想要那件东西,我知道,我知道……”
金锋静静的看着夏鼎,眼泪夺目而出。
眼前这位叱咤风云八十年的老人安静的躺着,金锋默默的看着。
有很多的话互相想对对方述说,却是早已天人相隔。
如今隔空述念,却是阴阳陌路。
金锋痛苦的闭上眼睛,脸上痛苦的扭曲,心痛如绞。
八十年叱咤风云,功标青史,名垂千古。
夏鼎,没了!
人纵有一死,谁都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但当这么一天真正来的时候,却是没人能接受得了。
每个人都盼望着夏鼎能多活几年,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人们,人们是多么多么的渴望……
夏鼎……能多活那怕一天也好呀!
一百零七岁的老人,事无巨细每事亲躬,劳心劳力,呕心沥血。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金锋紧紧的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地上淌满了一大滩的积水,浑身冰冷彻骨。
“夏老……他,有什么遗言?”
金锋颤声的问道,声音哽咽悲戚。
老屋里没有一个人回应金锋。
夏鼎亲传门徒共计七人默默站在夏玉周身后……
曹养肇、夏侯吉驰静静站夏玉周身后……
所有人都对金锋的话恍若未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跪在地上的夏玉周慢慢的抬起头来,却是看也不看金锋,满脸肃容,流着泪嘶声说道:“没有。”
金锋闭上眼睛,鼻子抽噎着,轻微点点头。
夏玉周在夏侯吉驰的搀扶下缓缓下来,双股打颤,静静的看着夏鼎,嘶声叫道。
“父亲。小畜生,来看你了。”
“你最恨的小畜生,来看你了。”
夏鼎七大门徒神色悲肃,静穆站立。
夏侯吉驰和曹养肇默默低头,一言不发。
张承天几个道门真人端坐椅子上半垂眼帘,张零悄悄的的抬头看了看金锋,顿时下一秒吓得缩了回去。
金锋静静的站在原地,脸色阴森森一片,黑得狰狞而可怕。
夏玉周嘴角哆嗦,老脸抽动,呜咽叫道:“父亲您自幼得异人相授,身子康健如铁,又学道门养生,福缘深厚……”
“张廷玉和张承天两位道尊亲批父亲您老寿元至少也能活一百一十岁……”
“遇见您眼前这个小畜生,让您整整少活了三年。”
“父亲,您英灵不远,在天上看着,这个小畜生是怎么得报应的。”
金锋静静的看着尸体已经冰冷的夏鼎,紧紧的咬着牙,目光清冷,一动不动。
“送小畜生滚!”
夏玉周冷冷的叫出四个字来,声音凄厉,宛如鬼号。
金锋平平静静的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向夏鼎深深三鞠躬,松开咬得出血的下唇,轻声说道:“您老千古,一路走好。”
木然转身,一步步向外走去。
夏鼎七大门徒低头静默不语,面色杀气凛凛。
夏侯吉驰和曹养肇静垂肃立,同样满脸悲愤。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送金锋。
唯独罗挺面带不忍,轻轻上前了半步,却是又退了回去,黯然垂头。
从老屋出来,回廊上,夏鼎的几十个徒孙们静静的排列在一起,冷冷的看着金锋。
眼中的杀气和愤怒毫无遮掩的打在金锋的身上,将金锋打得千疮百孔。
黄冠养直直的看着金锋,老泪纵横,一张脸扭曲得来变了形。
从金锋进老屋的那一刻,天上的雨竟然出奇的小了,待到金锋出来之际,雨,又大了起来。
暴雨尽数打在金锋的身上,金锋浑若不知,一步步的往前院挪动脚步,一步步走出天井。
夏鼎一脉第四代玄孙们每隔五米就站着一对,浑身缟素,对金锋更是不理不睬。
天上惊雷滔滔,怒电爆闪,将地面照耀如白昼一般。
出了门外,金锋茫然的看了看左右,只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把黑色的伞从金锋背后默默送了上来,遮住金锋头顶上的天。
身着一身黑色套装的梵青竹静静的的站在金锋的身后,任由冰冷的雨淋湿自己的全身。
“你的车拖走了。”
“坐我的车走吧。”
金锋抖抖索索的点上烟,满是雨水的手浸湿烟嘴。烟雾吸进嘴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苦涩。
金锋禁不住的咳嗽下来,略略弯腰,冲着梵青竹轻声说道了声谢谢。
当先一步迈出,独自一个人走在凄风苦雨当中。
孤残的路灯下,梵青竹的身子被雨点打得粉碎,静静的默立着,玉脸上现出一抹凄苦。
默默的转身过来,快步追上金锋的脚步。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默默的走着。
亲王府门口驶来了几辆豪车,曾子墨和王晓歆先后下车,听了执勤警卫的话,急忙上车去追赶远去的金锋。
孤寂的长街,一眼望不到头,高高的路灯下,一群不怕死的蚊虫密密麻麻的叮咬着灯罩,被雨水很快打得坠落尘埃。
已经超过脚踝的积水被一辆辆的车碾起一道又一道的波浪,飞速向人行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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