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夜色来得特别早,当战防炮连第三轮炮击完毕,坚布山便已完全隐入了夜幕中。
如墨的夜色中,细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绵绵密密地好似没个完。
隘口前,六十六团的驻地里灯火点点。
隘口上,小鬼子的据点里也透着黄昏的光亮。
后藤中队的指挥所里,后藤大尉吃完了热腾腾地晚餐,便和桧山中尉等人闲聊起来,自胡康河谷的战斗打响后,这样轻松闲暇的时光并不多。
一众小鬼子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时光,聊到开心处,便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歌来。
或许是因为语言的缘故,日寇虽然崇尚武士道精神,但他们口中的歌谣听上去却有些软绵绵的感觉。
不多时,隔壁的据点里也飘来了咿咿呀呀的歌声,听上去同样有些软绵绵的感觉。
“砰砰……砰砰……”
一众小鬼子正唱得兴起,却听得山下炮声乍响。
“嘭嘭嘭……轰轰轰轰隆隆……”
旋即爆炸声震耳欲聋,一众小鬼子只觉地面一阵颤抖,顿时都是一惊,歌声嘎然而止。
“八嘎!”
后藤大尉怒了,稳住身形后便怒气冲冲地走到了瞭望口前,“愚蠢的支那人!”
怒骂着,后藤大尉下意识地就举起了望远镜,可是,外面一片漆黑,哪里又看得清山下的情形?
“八嘎!”
后藤大尉只得忿忿地放下了望远镜,望着瞭望口外黑漆漆的夜色咆哮着,“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大尉,”
桧山中尉笑着走了过去,望着瞭望口外已经在淅淅沥沥下着的细雨,神色笃定,“这样的夜晚……只要我部严加防范,他们什么也干不成!”
“唔……”
闻言,后藤大尉愤怒的神色渐渐淡去,掏出烟递了一根给桧山中尉,“桧山君……是我失态了!”
常久联队自胡康河谷败退回来之后补充了兵员、调整了干部,所部被扩编为五个步兵大队,加上配属的炮兵、工兵、辎重等部队,总计七千多人,兵力极为充裕。
所以,常久大佐在坚布山北坡设置了三道防线,部署了两个步兵大队还有两个山炮中队,又据险而守,的确颇有几分胜算。
只是,后藤大尉本就在胡康河谷一战中吃过驻印军的苦头,此刻又被安排在了第一道隘口上,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故此才会如此失态。
此刻,得了桧山中尉的安慰,后藤大尉心中稍定,立刻下令各部严加防范,便又坐了回去,神色轻松起来,“来,继续唱歌……”
很快,山下的炮声停了,山上据点里的歌声又在夜空中飘荡起来。
据点里的小鬼子却不会想到,此时,卢全友和赵德柱正各自带着一支队伍在隘口东西两面的悬崖峭壁间冒着雨抹着黑向山腰攀爬。
悬崖峭壁间本没有路,将士们不得不借助十字镐开路,用绳索助力……每一步都艰险万分,但没有人退缩。
他们都记得临别时李四维嘱咐的话,“兄弟们,我们的难处已经摆给小鬼子看了,如果他们已经看清楚了,那么,当我们克服这些难处之时……也就是胜利之时!”
这一招示敌以弱虽然稍显拙劣,但方向是没有错的,至于小鬼子能不能上当,谁也说不准。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将士们就不会放弃。
“哧……溜……”
已经被雨水浸泡了一天一夜的山坡有湿又滑,加之夜色漆黑,不时会有兄弟脚下踏空,顺着绳索滑落。
但,至始至终都不曾有人出过声,因为,谁都怕声响惊到了小鬼子的哨兵,那会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有人抓牢了绳索稳住了身形继续往向上攀爬,也有人滑落下来,整了整身上的装备,继续咬牙往上爬着。
“嘭嘭嘭……轰轰轰隆隆……”
夜间深,众将士还在悬崖峭壁间努力地攀爬着,便又听到了炮声,那是入夜后的第二轮炮声……十一点了!
“狗日的,”
隘口前六十六团的炮兵阵地上,战防炮连的兄弟们披着雨衣在忙碌着,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上茅房了……”
战防炮连严格地执行着李四维的命令,自午后两点开始,每隔三个小时炮击一次,炮声有急有缓、有长有短。
这是扰敌之计,也是惑敌之计,至于效果……将士们觉得,多少都会有一点吧!
当然,那么大的动静怎么没有效果?
听到山下的炮声,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鬼子纷纷惊醒,慌忙就准备战斗,顿时就乱成了一团,可是,等他们匆匆准备完毕,炮声停了,山下毫无动静。
“八嘎!”
各据点里骂声一片,“八嘎……”
骂完之后,一众小鬼子继续睡觉,正睡得迷迷糊糊便又听到炮声,于是,只得再次爬起来。
又这样折腾了两次,天色终于渐渐明亮起来,各据点里的小鬼子却依旧没有动静,被折腾了一夜又正值雨天,谁也不想这么早就爬起来。
“砰砰……砰砰……”
小鬼子不想起床,自然有人叫他们起床。
“八嘎!”
后藤大尉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掀开军毯就冲到了瞭望口前,举起望远镜往山下一望,却见六十六团阵地上道道炊烟正在雨幕中袅娜轻舞,只得忿忿地又骂了一声,“疯子!一群疯子……”
不止后藤大尉,很多小鬼子都认为山下的炮兵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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