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令说过的唯一的、也是与许敬宗有关的,就是那两本《实录》。
但李士勣想,如果这是个阴谋的话,那高峻也太七拐八拐了,胜于精密且隐晦,但失于时效。
向来与人报怨,讲究的是现世报,这样才出气,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那也是当时没什么办法的托辞罢了。
高峻这样放置了一道曲折折的绊索,虽然不着声色,但一只兔子跳过去也可能触废了机关,从而让他真正想要的猎物逃脱。
那么,李士勣都有充足的时间,躲在后面撒撒兔子。
到那个时候,恐怕真正笑到最后的就是许敬宗父子了,不但许敬宗进了中书省,许家大公子许昂,也子承父位进入了太子东宫。
若是这道借刀杀人之计再让褚大人也识破了,那么尚书省和中书省的两位主官就也有嫌隙了——高峻的鼻子还不得气歪了!
此时李治又问,“不知赵国公对寡人这个提议有什么补充?”
长孙无忌这些日子真是心力交萃,堂堂的一品上公,居然给他的老儿子长孙润打起短工来!
疲劳,却快乐着!
长孙润从尚书令的手里接了任务,要建五座中牧,众多的人事选派就先是一件头等大事。
高峻自己不动脑筋,一骨脑的都压到了马部郎中的身上,马部郎中也有他自个的办法,就是去压他老子。
长孙无忌的任务就是仔细挑选出人员来,给么子作参考。
这是长孙润在长安官场大露头角的机遇,营州野牧、海上射贼,已让长孙润大大的露了脸,有时候赵国公都不大相信,这些事居然出自么子之手,但又都是真的。
这是中书令和长孙润共同负责的大事,赵国公岂有不认真对待的道理?
他深知,这也是个巩固关陇方面力量的大好机会,将来,经长孙润提名、而出任各个中牧官员的人,岂不对么子感恩戴德?
但另一方面,赵国公觉得也不能太过分,自高峻到长安之后,江夏王李道宗对自己所表达的善意显而易见。
他在五座中牧的主管人选建议中,专门挑出两个名额,给了山东一派,并授意长孙润专门拿着、去请教江夏王的意思,以示后辈办事稳妥。
这也是很明显的示好之意,因为李道宗对长孙润大为赞赏。
有一次在候朝时,江夏李王爷当着众臣和赵国公的面,很真诚地夸奖了马部郎中。
江夏王与高峻的交情也同样不浅,长孙无忌只给自己的人留了两席。
另一个中牧牧监的名额,赵国公打算给个既不属关陇、又不属山东派李道宗的人,但他同样会归到么子的旗下,这样就周全了。
五牧的各位大牧监定下后,事不算完,他们底下的副职,更要有一大批人员去填实。
已有几位知交偷偷地携重礼、到赵国公府来拜访。他们的言辞和来访的借口各异,但目的一样,委婉地托付赵国公,让他在恰当的时候给马部郎中推荐一下自己的人。
这回也就明白,赵国公因为什么累了。
昨天未朝,尚书令高峻带着樊夫人到赵国公府上拜望,长孙无忌十分高兴,简直是大排宴宴,四位夫人全都出来作陪。
席间,长孙大人特别提到,牧场人选之事不能只让马部郎中一个人来做,他太年轻了,总得总牧监亲自过问才行。
高峻不接赵国公的茬儿,净说些闲话,那就是不改初衷、一切都放手让长孙润去做,赵国公把心就放下了。
高峻一边喝着酒,一边也说到了这两部《实录》,此时他又在朝堂上提出来,赵国公以为他是真看进去了,也没多想。
不过对许敬宗这个人,长孙大人真不看好。
许敬宗贪图左监门大将军钱九陇的丰厚财物,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也无可厚非。钱九陇的出身是皇家的奴隶,这也没什么,英雄不问出处嘛。
但钱九陇的年纪比许敬宗都大了七八岁,做许敬宗的大哥都行了,这就太为人不耻了。不知道他们是翁婿的,还以为许敬宗的五叔叔上府了。
而且许敬宗好色无度、又治家无方。
据说此人在自己的田庄里,建造奢华的飞楼七十余间,让妓女们赤身在上面骑马而走,而许大人以此为戏乐。
赵国公以为,尚书令高峻只是无意中提及了两部《实录》,但一下子竟然让许氏父子都得了好处,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但他此时不便再提什么反对的意见,见太子问到自己,长孙无忌回道,“殿下所议,臣没有不同看法,细想褚大人得此良助,一定在偷着乐吧?”
褚遂良虽有不乐,也没什么理由说不让许敬宗去。
凡是太子东宫出来的人,将来都是他有力对手,高峻刚刚提到了两部《实录》,李治立码就把他的右庶子提拔上来,这便是褚大人深为忌惮的。
皇帝一年老于一年,天下早晚是李治的。
那么东宫的什么太子中庶子、太子左庶子、太子右庶子,还真够让褚大人烦心的。
褚遂良以为从各方面讲,高峻都不大可能主张让许敬宗到中书省来,因为他刚才还郑重地、在太子和群臣的面前、申明过中书省的重要地位。
褚大人微有醋意地回道,“下官能得许大人相助,那么也可以多腾出些功夫照看一下如夫人、甚至还能在郊外钓钓鱼、或者看一看艺妓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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