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六月, 随着弘曕的落世,胤禛果然如先前所言,留下了刘贵人的命,并将其升至谦嫔掩人耳目;而这个‘谦’字, 则明明白白昭示了,警戒之意。
在现代,对这个在雍正年间只是幼儿的娃娃,并未过多留意;只记得他似被过继给了允礼, 承袭果亲王之爵;原想既然如此,胤禛定会直接让小十七把亲子抱回府养育,可问话一出,这霸王却是气咻咻翻着白眼, 说我依旧脑中无物……
照他的说法, 这岁数得了子嗣, 自然是得万千宠爱集一身;莫名其妙把新生爱儿赏给了允礼,除了让嘴碎之人多些造谣的臆想, 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拙招;况且, 以帝王之心度量, 他容许弘曕降世,已倍得允礼感念;而不久的将来, 江山就是由弘历接手,那么把这一恩赐留给新君承办, 只会让果亲王来日, 更加死心塌地, 尽心扶持。
对胤禛洋洋自得的帝王之道,着实懒得琢磨;随着十三年越来越近,每日除去伴他共度的几个时辰,我最喜欢的,便是在院中睡椅上斜倚着,看着天,望着云,任幸福满足的笑意,溢满唇角……
早先怕我太过沉闷,胤禛曾有丝担忧地问我,是否想要儿子们前来陪伴;看着他满目的关切,我只是轻笑着摇摇头,窝在他的怀里,要他陪我一同,静静享受二人独处的时光。
紫藤与那拉提,早在外孙博尔格一满周岁,便请了旨返回蒙古探亲;而弘历、弘昼,十一年年初被分封宝亲王、和亲王后,据说除了越发忙于京中事务,还要经常离京,前往苗疆办理公务。
孤寂的日子过惯了,我便也慢慢想开;儿女们如今,有着各自的幸福,各自的担待;作为一个母亲,我不可能伴他们一世。太过惦念,只会让他们在享受自己的生活时,心下愧疚吧?
更何况,胤禛今年,已过五十七大寿;即便他能逃脱暴毙的命运,谁知我与他,还有多少时日能相依相偎?剩下的岁月里,我只想,陪他多多享受二人世界……
只是,不知因我锻炼得越来越少,还是,人上了年纪,体质就会变差;近段时日来,偶尔心血来潮蹦蹦跳跳,就觉甚是累乏,心口,还会隐隐作痛;而逢着气压略低的阴沉天,连喘息,都会扯得胸腔犹如撕裂一般。
可,胤禛太紧张我;明知自个儿是个长寿的女人,我自是不愿因此惹他担忧,每次一遇着难受,就忙躺去床上叫累装睡;好在这些小毛病只是偶犯,倒也没惹来他过多的猜疑。
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待得十二年岁末一过;盼望已久的我,不待听到胤禛的命令,便暗地开始着手收拾,想要带离皇宫的小物件。
‘禛’字玉佩,二十几年来,始终悬于我的颈间;随手摸去,那饱含了我暖暖体温的触感,总会让我觉得,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胤禛,都与我共为一体;血红血红的贡觉玛之歌,属于我的一半,终年垂在我不同衣饰的腰襟儿,属于胤禛的那一半,则似玉佩那般,被胤禛用宽厚的胸膛时时温暖……
怀着紫藤时,因寄托想念与胤禛来往的书信;被我画了猪头调侃,返还而来,却自此登上床头的小玉猪;还有胤禛,每次出京都会给我带回的华美饰物……
每日,东想西想,时不时就往箱子里塞些小物件;待胤禛终于发觉,昔日应我所求备在墙角的楠木空箱,早已被充塞得满满当当时;已是,又过了三个月……
“你这是……”
翻腾着把我本已收拾妥当的小物件,胡乱一顿扒,胤禛极为不解地皱皱眉,挑起一支芙蓉簪子看了看,低低说道,“不戴了?朕看你平日,很是喜欢的。”
抿唇轻笑着拥住他拉回桌前,我俯下身,轻抚着他依旧健康红润的面容,满足地低低笑道,“臣妾只是,想早些收拾好行装,伴你一同去过舒适的小日子。”
释然地轻舒一口气拉我坐去腿际,胤禛缓缓搂住我的腰轻声说道,“可……朕觉得弘历,还需要历练……”
是么?
虽再未听过胤禛与朝臣议事,可这几年每每提及弘历,他眼中越来越多的满意和赞许,早让我感觉得出,儿子已渐渐有了统揽朝局的能力;再说,十三年本就是弘历该继位的时候;难道胤禛,还是对民间的麻烦生活,心下抵触?
微微蹙眉凝视了胤禛好半天,眼见他有丝逃避地缓缓垂下了眼睑,我不自觉抿唇笑了笑,伸手抚着他的眉悄声说道,“亲爱的,我已盼了好几年……我想有一日,能亲自为你做饭,亲自陪你下田;累了乏了,就去弘时特意为我们备下的桃林中,相伴着赏花,说笑;在桃花下,拥着,依偎着,一起,慢慢变老……”
“朕……”怔怔回视着我期盼的双眸,胤禛不自在地低低清了清嗓子,才低叹一口气淡淡说道,“朕,如今身子骨还好。待觉得倦怠,再陪你过去,也不迟。”
还是眷恋着,可坐揽天下的帝位吧……
心间热切的期盼,因胤禛眼中那丝踌躇与挣扎,渐渐转凉;不期然一阵心悸袭来,我状似无意轻轻摁着胸口,翘起唇角故作轻松地低低笑道,“你……可是仍怕自个儿适应不了?不过哦,说真的,插秧之类的田间耕作虽然好玩,身子骨不好的人,还真做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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