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医, 你和我说句实在话, 我这一胎到底能不能留?”
玥滢面色苍白的坐在暖炕上, 看着为自己诊脉的宋轶, 轻声问道。
宋轶面露为难之色, 他已被太皇太后和皇上嘱咐过, 千万不能告知淳贵人真实的身体情况。
可是毕竟两人之前有过同甘共苦的一段经历, 又因着在她的指引下发现了治疗疟疾的方法,自己有可能会被载入医学史册,两人之间的情分实在非同一般。
若是淳贵人因为不清楚实情, 而做出了令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他心中又如何过意的去?
玥滢看他神色纠结,便知自己的情况定不想康熙说的那样简单, 她挥了挥手, 示意弄巧和春和两人先出去,替她守着门口, 防止有人知晓他们的谈话。
随后她一脸恳求之色的看向宋轶, 言语中的无助听得宋轶心头一酸。
“宋太医, 您就跟我说说吧, 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把您当成自己爷爷看得, 这个孩子对我真的很重要, 求求您告诉我,好不好?”
玥滢说着,眼眶也红了。
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各种幻想的场景在脑中盘旋, 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宋轶已经不知道是近几日来第多少次叹气了,作为这个时代顶级的医者,他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小主,你的身体现在就想一个不断往外漏水的水囊,因为本身有破漏的洞,所以无论怎么进补,都很难将真正的修补好根基。”
“老臣之前也并没想到,以你这样的气虚体寒之质竟然能怀上龙嗣,实在是侥天之幸了。”
玥滢抿了抿苍白的唇,其实这些她都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她一直很清楚,也是因此她才对自己竟然能有孕这件事颇为吃惊。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承受孕育一个孩子的消耗,如果你坚持要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在会在临产时气血两亏,气力不济啊。”
宋轶没有将话说的太难听,但玥滢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没有力气生孩子的孕妇,岂不是要活生生的将孩子憋死在自己的肚子里?
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一尸两命。
她忍着泪意,艰难的蠕动了嘴唇,声音破碎的可怜。
“那我、我若是不要这个孩子呢?我以后还会不会、会不会有孩子了?”
宋轶撇过头去,不忍不去看她盈满泪水的眸子,低声道:“你若是落了这一胎,以你身体的体质和恢复能力,很难说还会不会在有受孕的机会。”
“啪——”
玥滢手中的绿地粉彩花鸟纹盖碗掉在了地上,一地碎瓷片。
宋轶向她瞧去,只见她坐在那,双眼直直的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出了神。
室内沉默良久,宋轶才听她开口道:“我若是执意要保这个孩子,你有几成把握。”
面对这样的她,宋轶没办法像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那样,说话留一半,他艰难出声:“至多三成。”
玥滢颓然闭上双眼,以手掩面,轻声道:“我知道了,您回去吧,您放心我不会和皇上说的。”
“小主你千万不可伤心太过,你现在孕期中过多的情绪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更坏的影响,要保重身子啊。”
只是嘱咐了这么一句,伴着又一声叹息,宋轶放轻脚步的离开了。
弄巧和春和来开了帘子想要进屋,却被一道尖利的呵斥吓住。
“都出去!”
两人当即不敢再往屋里闯,只能撂下帘子,守在门外。
直到片刻后,屋子里才传出压抑的哭声,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浓浓的担忧。
玥滢趴在炕桌上,止不住的留着眼泪抽泣着。
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愤怒,凄凉,无助,委屈,这些词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凄惶。
也许永远不会有人和她有一样的感受了,因为她是个本就不该活下来的占据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正因如此,她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太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了,在这个陌生又恐怖的年代,能有一个真正的亲人,能让她有一个牵挂,不至于在夜深人静之时,一颗心孤寂的发冷,无处安放。
即使是在现代,她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会向爸爸撒娇要零花钱,会和妈妈噘嘴逃避洗完,会捉弄哥哥开玩笑。
可自从来到这里,她都经历什么?
被利用,被陷害,被用刑,甚至被谋杀。
而她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欺骗,利用,陷害,甚至上演苦肉计,出卖自己的情感。
直到现在,面临这样令人无法抉择的抉择。
她不过是一个被父母宠着,被兄长让着长大的小姑娘罢了,何德何能,能够面对如此千疮百孔,荆棘密布的人生,面对如此困难的选择。
如果她不要这个孩子,那么她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一个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亲人。
而如果她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她更可能会连自己这条捡来的小命都保不住。
到底,该怎么办?
玥滢心底一片凄冷恍然。
弄巧和春和一直候在屋外,里面的哭声已经歇了许久,却一直没再有别的动静。
春和性子急躁,几次想进去看看,却都被弄巧拦住。
她比春和更了解玥滢,头次见她如此情绪失控,甚至上回差点落水丢了性命也没想现在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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