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天气过于炎热,所以攻城战在结束上午惨烈厮杀之后,下午又重新开始,一直持续到黑夜降临,晋军仍旧保持猛烈的攻势。
连山堡前交战双方都点起了数以万计的灯笼火把,照得两军阵前亮如白日。
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的被滚石巨木砸死,有的从高处掉落摔的不成人样,残破的攻城器械在城门前被点燃,火光经久不息,晋藩联军高举云梯和盾牌,继续攀附攻城。
鼓角齐鸣,杀声震天。月真军队拼死抵抗,用石头、滚木和箭矢来回敬攀城的晋军。
夜战之中,原本用来指挥的旗号自然失去了作用,取而代之的是红灯笼。
数里之外,辅兵和杂役民夫等奋力操作着投石机等重型武器,按照红灯笼给出的信号,对着城头发射,给前面的攻城部队以支援。
数十门车弩接连不断地向连山堡方面发射威力巨大的重型弩箭,这种车弩又被称为八牛弩,多用在守城作战中,所用铁羽弩箭长七尺,杀伤力极大,号称“剑仙一剑”。
四十年前,金帐汗国大军发二十万入寇雁门关,大军攻城之际,金帐汗国领兵的主将却被雁门关守军用在关城之上,用八牛弩远距离狙杀。
主将被杀,金帐大军都心怀震怖,不日退去。
而作为攻城方,用来攻城也同样具有极大作用。
弩箭发出,若是从垛口中射入往往能把数名月真士兵穿成糖葫芦,射在城墙上,则足以用来攀爬城墙。
侥幸冲上城墙的晋藩士兵在和月真士兵展开近战,刀光和火光交相辉映,双方兵士都激发了全部的悍勇之气,拼尽全力的杀死对方,前赴后继,城上城下,藩部和月真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
被滚烫的热油淋伤的藩部将士,悲惨的哀嚎,声音凄厉无比,有的甚至哀求救助自己的战友给他一个痛快。
三部藩军连番攻城,死伤惨重,而作为主力的大晋武威军主力却始终没有动,只是再用伏远弩,箭失如蝗的压制城头守军。
而城上的月真人同样是损失惨重,晋军之中的精锐时不时的就混在藩部攻城大军里,只要杀上城头就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在晋军的带领下仿佛几大藩部的大军也勇猛了许多,让城上的月真军苦不堪言。
薛琮则面目冷峻的看着眼前的连山堡,大军已经攻了一天了,配属的藩部的忍耐力差不多到了临界点。
“收兵。”
一句收兵,让城上城下,进攻和防守双方,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薛琮,死死盯着连山堡。
连山堡依山而建,只有面朝大路的一面地势平缓,只在这里只有一道城门,也是唯一可以展开攻击队型之处,其余三面不是高不可攀的大山,就是被河水所隔断,特勒川不仅水流湍急,且两岸都是刀削般的百丈悬崖,极难攀登...
即便城下有千军万马,也只能像给油灯添油一样,排着队硬着头皮去爬城墙,同时还要忍受侧翼高山子上的床弩攻击...
侧翼,高山子,看来要拿下连山堡,就要先拿下高山子。
韦苏提婆的站在垛口上兴奋的高叫,挥舞着血迹斑斑的弯刀,和城头上的月真士兵们一起欢呼,不可一世的晋军在他们的面前折戟沉沙,连山堡还在,他们是今天的胜者。
他们击败了晋军!
“都道晋军骁勇善战,我看不过如此嘛,哈哈哈哈。”
一旁的康日勒摇摇头,虽然对于王子的轻敌非常的不满,但却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士气可鼓不可泄。
但身为主将的他十分清楚,今日里攻城的都是六谷和克烈部的藩军,他从旗号上就能分辨出来,只有少量晋军精锐混迹其中。
一是作为督战,二是作为箭头破防。
这些晋军精锐,冲上城后,往往能带上一批藩军上来,月真军面对这样的情况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伤亡代价才能把人赶下去。
康日勒明白,薛琮还在顾念本部的实力,没有放手一搏。若真的不顾伤亡,令晋军主力参与攻城,那时候连山堡很可能守不住...
下城的台阶上也都是血液,显得特别滑脚,康日勒低头看看,昏暗的火光下,每一级梯坎上都流淌着血,现在已经变得粘稠,踩上去甚至像踩在泥地上,脚底似乎还能感受到人血的余温。
这血有月真的,也有晋国的。此时却汇聚在一起,不分你我敌友。
晋军退却,城虽然还在,但是守城的月真军队同样损失不小,光是今天一日就损失上千英勇的战士,一样也需要喘息,如同野兽一样在厮杀过后舔着伤口,这也算是赢了吗?
康日勒骑上自己的战马,回头看看不远处硝烟还未散尽的关城,这样的战斗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呢,只是希望能少死一点人吧...
不,这不是希望,这是奢望。
晋国人杀到城下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很多人都要死,可能也包括他。
看到将军的坐骑,沿途在夜间依旧帮城上守军运送物资的连山堡居民都停下来恭敬地行礼,康日勒也一一颔首回礼,冰冷的心里淌过一丝暖流。希望这城被晋军攻破的时候,会展现仁慈吧...
连山堡位踞中原和西域商路要冲,不仅是连接大晋河西和西域几十国的咽喉之地,也是商贾云集,百业兴旺的好地方,在月真王国的苦心经营下,城中常住人口已达千余户,虽然也经历过战乱,但依旧兴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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