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武学馆外舍生员住处,荀宁起了个大早。
“荀宁,幸亏你昨天没出去,要不然真的会遇到麻烦。”
荀宁洗漱完毕后,范休拎着餐盒推门而入,他的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表情。
“御史台派人把晏几道抓了,他可是晏相的儿子啊!据说,是因为写了一首诗给郑侠,而那首诗则是被认为抨击新政。”
荀宁接过范休的餐盒,听他这么一说,也同样紧张起来。
现在的形势是王安石被罢相,吕惠卿被重用,这足以说明当今天子赵顼改革变法的决心。换言之,他所支持的熙宁变法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一旦有这种质疑声出现,必然会遭到无情的打击。
晏几道对新政不感兴趣,属于那种靠边站表示服从的派系,可他和郑侠有来往,就算没有那首诗,也很容易成为被针对的。
荀宁可不关心晏几道被怎么样了,反正他父亲晏殊曾经身为宰相,有的是家底,被救出来是迟早的事。他关心的是自己,昨日与晏宜打赌,那首词也被送到了晏几道那儿,并且得到了回礼。
这也就意味着,荀宁与晏几道之间有所来往了,要是晏几道真的被扣上了诽谤新政的帽子,那荀宁也就有大概率会被牵扯进去,哪怕他对此没有任何的所作所为。
一想到这,荀宁背后冷汗直冒,他也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要想自己不被牵连进去,只有尽快将晏几道救出来才行。
可又该如何救?荀宁心里没有任何的办法。
“荀宁,你这几日就在国子监里待着,哪里也不要走动了。否则,真出了事儿,后果不堪设想。”
范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是世家的公子,对新政党争里的头头道道还是有所耳闻的。作为荀宁的室友,虽然两人没有太多的交情,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
“嗯。”
荀宁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嘴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去找种诂商量一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毕竟,荀宁初来汴京,对其中的党争不甚了解,更何况他曾向种诂说过自己不会参与其中。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有时候哪怕是自己真的没有掺和进去,也都有可能会因为自己身边人出了事而被牵扯到。
此时此刻,荀宁已经意识到,踏进汴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进入到了朝廷上关于熙宁新政变法派和保守派相互明争暗斗的旋涡中去了。
晏几道入狱这一件事,让荀宁整个上午都没什么心思,哪怕是夫子讲授武经七书里的内容,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听。
吃过中饭,荀宁准备回住所休息,不曾想到却在路上遇到了黄庭坚。黄庭坚二话不说,就将他带到了文学馆内室。等到荀宁进入内室,却见到了晏宜在其中不断的踱步。
“黄学官,我之前已经打赌过……”
“此事非常紧急,若是处理不好,将会连累一大批人。”黄庭坚不等荀宁好奇为什么晏宜会在这里,便是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话,“晏宜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的。”
黄庭坚朝着晏宜挥了挥手后,晏宜就低着头挪到了荀宁面前。正当荀宁奇怪之时,黄庭坚再次开口:“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你和晏宜,就不要再为那点口头小事纠缠了。”
既然黄庭坚这么劝了,荀宁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开口道:“黄学官,您放心好了,昨日之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真的?”
晏宜的反应,就像是犯罪之人得到了宽恕一样,猛地抬头盯着荀宁。
荀宁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与晏宜四目相对。
只见得晏宜的左半边脸红通通的,一道手掌印还在上面,清晰可见,那半边脸也是肿的厉害,和右半边脸相比较,一点儿对称感都没有。
“你这是……”
荀宁有点想笑,但黄庭坚在身旁,只能憋着。
“别提了,我这是自作自受。”晏宜心里明白,自己要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得再说一遍的话,那就是真的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这个模样可是因为跟荀宁赌斗之事被自己老爹给揍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一点儿,“昨日之事,是我错了!对不起!”
见着晏宜的态度很是诚恳,荀宁就点了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事实上,荀宁对晏宜眼前的模样,心里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就不再去追究了。
“你此番前来,想必是有要事找我吧!”
荀宁明白,像晏宜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儿,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恐怕也不会主动来找自己道歉。至于是什么大事,荀宁也能猜的着,铁定是与晏几道入狱有关。
不过,这个话,荀宁不能提,否则的话,风头正甚,一不小心就可能自毁前程。
晏几道入狱的事情,黄庭坚也是知晓的,此番见着荀宁追问起来,他本想开口替晏宜解释的,但也同样意识到了,此事须得晏宜开口:“你们聊,我出去看一看。”
黄庭坚明白这个道理,也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文学馆内室。
见着黄庭坚离去,晏宜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交给了荀宁,说道:“苏眉山苏大人替我写了一封道歉信,他的字万金难求。有这封信,足可以见我的诚意了。至于我要求你的事情,还请你先答应才行。”
“苏眉山?莫不是眉山苏轼苏子瞻?”荀宁惊异了起来,他本以为自己远离文学领域,和苏东坡没有什么交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场合下,能拥有苏东坡替晏宜写的道歉信。
晏几道、苏东坡、晏宜、郑侠、熙宁七年……此时此刻,零零散散的人物以及时间地点拼凑在了荀宁的脑海里,他已经明白晏宜来找自己的目的了。
“看来,我得回一趟种家,去做一做这个中间人了。”
荀宁的话,就意味着他同意晏宜的所求之事。
“我六叔身陷囹圄,没得办法,才寻到了你。种家看重你,只有你才能说动种诂,去救一救我六叔。”
这一次,晏宜的道歉更加诚恳。
“你写的那首词,六叔的确给了你很高的评价,苏大人也在现场,也同样认可你的词作。此前是我有眼无珠,很是抱歉。世人皆知苏大人的墨宝寻常人难得一份,他也是我六叔的好友,因此我借他的字来表达诚意。”
荀宁笑了笑,这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结果,道:“能得苏眉山亲笔之书,幸甚幸甚!”
言罢之后,荀宁拆开了那封信笺,见到了其中的内容,他不禁再次笑了笑,这哪里是什么道歉信,而是一首只有上阙的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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