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昂热这是你第几次来日本了?”
“第二次,1945年我作为占领军代表,乘坐美国海军的巡洋舰来的。”昂热放下酒杯,目光望向窗外近在咫尺的东京,“那时日本海关还是一片废墟呢,远没有现在的繁盛。”
“昂热校长的人生真是一部传奇啊。”神父拍着身边的副校长,谆谆教诲道,“老窝在阁楼里,可成不了传奇。”
“您谬赞了。”昂热微笑道,“在您漫长的人生面前,我兴许不过是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神父摇头:“生命的厚重可不是靠长短来堆砌的,在我眼中,你的生命厚重的足以写成一本书。”
“哦?在主教先生眼中,生命的厚重是靠什么评判的?”
“觉悟,选择,经历……”神父先生扳着手指头慢慢数着。
“何谓觉悟?”
“做出选择前的自我洞悉。”
“何谓选择?”
“漫漫人生经历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人生总是以我们的选择为起点,延伸出不同的岔路。”
“何谓……”
副校长懒洋洋打断了他们:“别在那继续打太极了,人生如此短暂,不如让我们直来直往一些,有什么想问的就抓紧时间问,快下飞机了。”
昂热和神父哑然,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容满面。
“这趟东京之行,主教先生有什么可以提醒我的吗?”昂热直接问道。
神父先生掐指一算,沉吟道:“远离风月场所,那会让你变得不幸。”
昂热目瞪口呆。
副校长痛心疾首道:“老家伙,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都这么老了,居然还去那种污秽不堪的地方!”
昂热黑着脸道:“你哪来的立场和资格说我?”
副校长放下酒杯,深情地握住昂热的手:“有道理,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句话,你去的时候请务必带上我,我来帮你承担这份罪孽。”
昂热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抽出手帕擦了擦:“差不多要下机了,准备下吧。”
“准备什么?”副校长挠头道,“你不是说你在日本还有几个朋友和下属吗,他们会来接机吗?还是说接机的是蛇岐八家的军队,我们一下飞机就要打打杀杀?”
副校长悲天悯人道:“我讨厌打打杀杀,麻烦昂热你出手前提醒我,我会背过身去,我从小就见不得血。”
昂热面皮抽动道:“你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要跟过来?”
“为了见证历史啊。”副校长瞪眼道,“我是史官,知道史官吗?你难道能指望司马迁上战场和小日本鬼子拼刺刀吗?”
……
……
成田机场,出入境大厅。
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十余辆黑色奔驰车停在门口,彻底把通道封锁了。
一群男人从车里钻出,黑色西装黑色墨镜,面容肃穆,宛如早就演练好那样,分为不同的小组,有的结成人墙把乘客隔离开来,有的在门口窗下戒备,更多的人跟着一头银发的长者闯入贵宾厅,队形如一枚黑色的箭镞,把惊慌的人群撕开。
“请快派人过来!他们人数很多,一定带着武器!他们的衣服下面都鼓鼓的!报警!快报……”
一个穿着海关制服的女孩抱着话筒,缩在自己的桌子下,小声而急促地说着。
话筒里的声音忽然中断了,死寂。
桌前站着那位银发的长者。他带着和蔼的微笑,微微鞠躬:“给您添麻烦了,电话就不用打了。”
被一刀挑断的电话线就捏在长者手中,长者缓缓地把它放在桌上。
海关女孩的目光落在长者的手上,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双苍老的手上满是刺青,两手各纹一条五头那迦,五个狰狞的蛇头缠绕在他的五指上,每个头都戴着火焰的高冠。
“让您见笑了。”长者歉意地说,把手收回了西装袖子里。
他的衣袖特意做得略长一些,足够藏进整个手去。
“这里是海关办公地点……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女孩小心翼翼地警告对方。
她已经完全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在日本,纹身是黑帮的标志,每个黑帮成员都必须纹身。
纹身是成员对组织献上的忠心,它是无法彻底洗掉的,纹过身的人一辈子带着黑帮的印记,脱离黑帮之后无法融入社会,就只能为组织尽忠。
如老者这样覆盖到手指的纹身,必然出自大师级别的刺青师,在黑帮中,这是极高地位的标志。
“很快就会结束,”老者鞠着躬退后,“请安心地继续您的工作吧。”
“也请各位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老者又转向那些被围堵在角落里的安保人员深鞠躬。
他的目光扫视着面前几百名等待入关的旅客,目光锋利得像是刮在人脸上。
人们胆战心惊地彼此对视,一架空客A380大型飞机刚刚降落在成田机场,这些都是等待入境的游客。
他们试图从周围找出一张可疑的脸。
到底什么人能有资格让日本黑帮如此“重视”?
穿黑西装的年轻人们封锁了每条通道,他们的手下意识地抬高到腰间,西装下鼓起一块,不知是短刀还是枪械。
全数都是黑帮精锐。
出入境大厅里一片死寂,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这是我们的护照,”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海关女孩的桌前递上自己的通关文件,“这次去东京大学做学术访问,可以帮我们办签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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