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想了下, 最终在遥远的记忆中寻出了一个地方:“去将军府附近的小砚山。”
那座小山包本来没有名字,在时砚出生前, 还是边境随处可见普普通通的荒山, 干秃秃,光溜溜。
是时砚出生那年,冯子然亲手在上面洒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籽儿, 并为其取名小砚山。冯子然希望生命力顽强的野花野草能在那里生根发芽。
时砚出生的那年春天, 山上开满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一片, 是边境这边难得的好景致。微风吹拂而过, 野花随风飘摆, 小时候的时砚, 总被程立雨抱着去那里玩耍。
时砚调皮, 趴在地上掏蚂蚁窝, 程立雨一个转身,就见时砚惹得蚂蚁爬了一身,乌泱泱一片, 差点儿将人吓死。
时砚在西月国军营接收的短暂记忆中, 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时砚确实在小砚山上找到了两座并立一起的新坟, 墓碑非常简单, 左边上书“锦渊之墓”, 右边上书“玉婉之墓。”
左下角的立碑人是“望峰。”
不管是立墓之人, 还是坟地躺着的人, 连个姓都没有,可见其小心程度。
坟包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草。前面的供品有的已经被风干, 有的还很新鲜, 也有的能看出晒了一两天开始缺水,看的出有不少人来这里祭拜。
时砚一眼就确定这是自己父母的墓碑,虽然他并不知道“锦渊”和“玉婉”是不是冯子然与程立雨夫妻的字,但能出现在这里的坟墓,时砚根本不做他想。
但意外的是,时砚在坟前见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侧脸棱角分明,面庞黝黑,做儒将打扮,静静地站在坟前一动不动,看过去满身的寂寥忧伤。
对方听到动静偏过头,本来满是忧伤的眼睛顿时惊讶的瞪大。
那人第一眼就叫破了他们的身份:“阿砚!何五!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时砚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这号人,但何五当即就将一路当成宝贝亲自拎着的盒子打开放在墓碑前面,二话不说,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语带哽咽道:“将军,夫人,少主给你们报仇了!”
那人本来十分凝重的表情,在见到人头的瞬间,就变成了震惊:“李归?!”语气中又是极度震惊又是深深疑惑。
震惊于他觉得自己不会认错敌人的人头,疑惑于李归的人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即语气严肃道:“何五,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砚心下也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望峰。
也就是冯家另一位暗中的家主,冯山,冯子山。
得了,本来还想低调的做一回好事,悄悄地来,悄悄地走,顺便写封信,让何五将他准备的小礼物送到冯山手里就行,为的就是防止被对方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念念叨叨好几年。
千防万防,自己直接送上门可还行?
何五跪在墓前,将这段时间时砚的所作所为一一对冯山说了,在此期间,时砚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墓碑前,眼里无悲无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冯山一直在留心观察侄子的一举一动,但无奈的是,他已经完全看不透时砚心中所想,听完何五的讲述,冯山心中又是担忧又是自豪骄傲,一连对这墓碑说了好几遍:“锦渊,弟妹,你们听见了吗?阿砚来看你们了,阿砚亲自来看你们了,真好,真好!
你们可以放心了,阿砚他长大了,你们终于可以放心的去了……”
冯山说着语带哽咽,显然是想到了伤心事,但时砚是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轻描淡写的提醒他:“李归死了,钱将的能力不足以短时间服众,现在你得到第一手消息,能做的事不少。”
说白了,现在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
冯山何尝不知道这个事实,但今天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之事,实在太过不真实,让他下意识习惯性的想找弟弟多说两句。
被大侄子教训了,冯山也能乐呵呵的点头:“阿砚说的对!大伯先去安排一番,你门先去将军府住着,回头将此事细细的说与大伯听!”
住是不可能住的,时砚自诩出家人,不轻易沾染红尘事。因而让何五将李归的人头放在冯子然夫妻墓前,对着两人的墓磕了三个头,转身洒脱的离开。
何五赶着比牛车快不了多少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往京城赶。
而边境,因为他的举动,造成了多少动乱,就不在时砚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仿佛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冯子然将军的儿子,那个才将将满六岁的孩子,孤身一人独闯西月国军营,万军之中将李归的人头带回来,为冯将军夫妻报仇雪恨的事。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凡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第一时间都将其当成是一个笑话来听,但不管出现在将军府后山李归的人头,还是西月国那边放出来的消息,都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西月国那边更是有无数人亲眼见证时砚和一个贴身护卫最后出现在李归帐篷的那一幕,谣言越传越离谱,完全忽视了当时何五也存在的事实,将时砚吹的天上有地上无。
一时之间,“生子当生冯时砚”这样的话,成了大街小巷人们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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