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魏天子,也是以一个蒙童稚子的身份,在那场会晤中,第一次登入史册。
时光滔滔如长河,经过魏明帝、魏钦帝两代国君的呕心沥血,才有今日这个堪为“大国”的魏。
而如魏国大将军吴询所言,姜望这次赴魏,他即以枕戈多年的魏武卒,请现世第一天骄检阅。
所以当见闻之舟穿破云海而来,第一眼所见,即是一支万人左右的方阵。
并非魏国山河不雄阔,并非魏地没有奇观壮景,而是这支军队,实在是太耀眼。列阵于平原,静而无声,却是超越山海的壮丽存在。
见得此军,方知何为“气壮山河”。
这万人,皆为武夫。仅仅只是列阵的姿态,就已经煞气冲天。气血之炙烈,直如火炬并举于长夜。那自然蒸腾的气血逸雾,在高穹聚为赤峰。
再看那些军士的模样——个个身高九尺,膀大腰圆,魁梧雄壮。仿佛世间壮汉都聚到了一起,齐整静默得如同雕塑。他们身披重甲,头顶角盔,背箭囊、负犀橹,手持长戈,臂挂强弩,腰悬血纹短剑,胫缠带钩铁索。
这一身装备,能够适应绝大部分战场环境。
仅仅负重就有千斤,个个武装到牙齿,活脱脱杀人的兵器。
有一员小将纵马掠过,只将令旗一举。
嘭!
此万军齐将长戈一拄,似擂地鼓。并声一喝,真如天雷:“武!”
但见血气从他们身上蒸腾而起,一霎化为兵煞。那极度凝聚的兵煞,在空中形成一条血脊黑鳞的恶龙,极其灵动,极具威严!
“姜真人!”此龙盘旋于云空之上,低俯龙头,垂对纯白之舟:“观我军容如何?”
一船的人都在修炼,姜望独立舟头。
他俯瞰一眼,见得那领军的小将,只是一名武道二十重天的武夫,还未将气血练出神性,未至“我如神临”的层次。便随口道:“玉婵,大魏武卒已然正式成军,你也刚就神临,未曾舒展筋骨。不妨下去,一试长锋。”
连玉婵撤了刚学的真我定,神只般的气息顿时如放奔马。她毫不犹豫地从仙舟跃下,并双剑一错,径分此军。
白玉京酒楼里传菜的店小二,也是神而明之的强者,放在小国,都能镇国了。
她一剑引得云气翻涌,云海中雷鸣阵阵。一剑引得地气咆哮,平原上处处裂隙。
自那云海深处,雷龙扑落。自那地隙渊泊,巨虎窜出。
这龙虎一会,整个演兵的平原,都混淆了元气,颠倒了五行。半边晴空半边雨,风霜雪阳变幻不停。
此所谓,“两仪龙虎”!
但听得——
劲风猎猎!
那严整军阵顷刻掩于煞气,又自那兵煞之中,摇出一杆黑底红帜的大旗,正面一个“魏”字,反面一个“武”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点缀。
此旗一竖,天地有序。风调雨顺,雷霜骤歇。
那血脊黑鳞之煞龙,恰于此刻回身,一爪按下了庞巨地虎,一尾抽开那带电雷龙。
“放!”
这短促的命令,恰恰合于擂鼓,有摄人心魄的力量。那“武”字大旗一卷,顷刻弩箭排空,黑压压地飞来,这是一场人间落往天穹的雨!
这些弩箭非凡品,箭头尖亮,箭杆中空,圆直的箭尾,镌刻着金木水火土、不同的五行之纹。它们看似密密麻麻、杂乱无章,飞来的过程却井然有序。在空中结成阵型,彼此推动,互相勾连。以至于这一场箭雨,冷过霜夜,疾逾雷霆!
连玉婵在空中并剑旋身,正要迎势反扑,忽而肩膀被一带,就此飞回了见闻仙舟。
却见得姜望立在舟头,五指遥按——
那咆哮翻滚的兵煞之龙,呼啸覆天的无边箭雨,就此都定止在空中。
全部被见闻之线锁定!
而后被姜望大手一抹,消失无踪。
就在这一定一抹之间,感受便已明晰。
姜真人亦在此刻,给出了自己的评价:“魏武卒,真天下壮武!”
连玉婵立在姜望身后,有些意犹未尽,却也知道,没有什么再试的必要。她怎么说也是将门出身,虽然白玉瑕总嘲讽她兵略呆板,只懂照本宣科。但她的兵略水平,并不会低,当然也识得眼前这样一支军队的强大。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魏武卒,还不能跟【斗厄】那样的强军相比。但古往今来,斗厄这样的军队,又有几支?
武夫那磅礴气血在兵阵中的优势,已经叫连玉婵看得十分真切了。
眼下武道才刚刚打通,占据武运先机的魏国,正是大有可为!
此时却见那武旗一展,山河卷帘。浓眉宽眸、身披重甲的吴询,拨开兵煞,如推屏风。走到云空上来,脸上笑容灿烂:“这‘天下壮武’四个字,我当命人记下来,刻字为碑,立于武卒军寨!”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以魏国现在的局面,他时时都要压住嘴角。
姜望瞧着这位武道宗师,也笑道:“姜某不算知兵,对武卒的评价作不得准。倒是粗通一些武艺,能识得金玉。吴宗师等会切莫留手,当叫我知,何为武巅!”
吴询自信地道:“我们都不必评价自己。这块石碑立在那里,往后天下人都会知道,姜真人是何等眼光!”
他也不多说其它,立即接入正题:“你我若是放开了打,魏国八千里山河,不够折腾。”
在云空他伸手作引:“且往军中校场一行,如何?以国势围疆,兵煞掠阵,虎符镇场,咱们舒展筋骨,还是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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