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而转头,看向紧跟着他走出的宋太医,声音沉沉:
“这是太医院第几次失职了?”
三日前,钰美人在他身侧疼得昏过去,身下鲜血肆意,可太医院说只是月事罢了。
短短三日,如今却来告诉他,钰美人险些小产!
话音甫落,宋太医已然跪倒在地:
“前些日子,钰美人主子的确是月事,绝不会出错。”
他们错的是,没有诊出钰美人怀有身孕。
有极少数人,怀孕初期也会来月事,他们也未曾想到,这钰美人居然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位。
但,他们太医院依旧有不可推辞的责任,是他们疏忽大意,才没诊出钰美人有孕一事。
想到这里,宋太医心底微紧,他低下头:
“太医院确有失职,请皇上息怒。”
息怒?
单单这一句话,自然止不住封煜心底的怒意。
他眸子里极冷,说出的话也透着凉意:“三日前为钰美人诊脉的太医,皆杖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决定了三人的生死。
众人微微低下头,宋太医脊背微弯,他想替那三人求情,却说不出来话。
皇上此时不虞,他最好的做法,不过是明哲保身。
皇后轻微拧眉,她上前一步,轻声道:“皇上……”
她刚出声,封煜就看向她,眸子里平静无痕,声音更是没有一丝波动:“皇后想替他们求情?”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对皇后冷脸。
三番四次,对里面躺着的女子的疏忽,让他心底压着一股子火气。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憋闷得慌,总要找途经发泄出来。
皇后顿了下,却依旧将话说了出来:
“非是臣妾一定要为他们求情,只是如今钰美人刚有身孕,皇上不若换个惩罚,为钰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儿积些福气?”
她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牵扯到里面躺着的人。
即使封煜不想听,也不得不听进去。
须臾,足够他冷静下来。
若真的如他所言,将那日三人杖毙,怕是往后太医院的人,对这印雅阁也不由得生上几分惧意。
福气,福气……
封煜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念起这两个字来。
他头一次觉得,被他看上,对那人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幸事。
他查过,阿妤自进宫来,一切都顺风顺水,半年便进内殿,得主子赏识,在宫人中混得如鱼得水。
而自从那次后,她命在旦夕不知几次,身边亲近的人更是落难。
如今,躺在里面不省人事,身边唯一的贴心人还只是个宫人。
封煜闭了闭眸子。
浅浅涩意翻涌在心头,身为君王,他从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生出愧疚这种情绪。
但是现在,他却想为里面躺着的人积一丝福气。
良久,他才出声:“便依皇后所言,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杖责五十。”
他冷声说:“若是有幸活下来,便是朕的恩典了!”
他的皇嗣,险些因那些庸医的疏忽有损,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些人?
只是如此,便已让宋太医松了口气,他埋头道谢:“微臣替他们谢过皇上恩典,谢过娘娘和钰主子!”
处理了这些子太医,却还未完。
真正让阿妤至此的,却是因为今日这件祸事。
他又继续下了几道命令:
“杨德,今日交给你去查,三日内,朕要知道那宫人背后之人是谁。”
“打扫桂花林的一众奴才,杖毙!主事之人,杖毙!”
“除印雅阁外,娴韵宫所有奴才,杖毙!”
“印雅阁奴才伺候不力,杖责三十!”
他顿了下,才道:“留着那个叫周琪的宫人,伺候钰美人。”
旁人噤若寒蝉,但印雅阁的人却是松了口气。
相比起其他人,那所谓的三十大板,竟也不算严重了。
众人听着他近似淡漠的命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饶了太医院三人,可却更多人丧命。
但就连皇后,都未曾替这些奴才求情。
皇后瞥了眼身旁的人,皇上心情不悦,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这天底下,最委屈不得的,便是这人。
而宫人,是这宫里最不值钱的。
可这些命令,最受打击的,却是许美人,她几乎在皇上的话音刚落下,就倏然跪地不起:
“皇上!妾身宫中奴才并不知情,求皇上饶她们一命!”
封煜只冷冷扫了她一眼:“桂花林就在娴韵宫附近,尸体躺在那里两日,她们竟丝毫不知,如此废物,留着何用?”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忘记,最先跳出来指认钰美人的就是倬云楼的人。
背后真相如何,他不在乎,但是那个宫人该死。
许美人闻言,心中恨得要命。
这理由忒冠冕堂皇,所为的不过还是钰美人。
可钰美人受惊,她们印雅阁的人倒是一个未少,反而是她宫中人全部丧命,哪有这种道理?
封煜自然明白,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但是他做事,从不需要理由。
许美人急了:“皇上!桂花林一处与娴韵宫无关,她们着实无辜,求皇上了!饶过她们了!”
倬云楼宫人一除,几乎是折了她的羽翼,这让她如何能答应?
封煜嫌她吵闹,刚要让她闭嘴,忽然内殿珠帘被掀开,周琪匆匆从里面跑出来,急忙跪在他面前。
众人微顿,看着刚跑出来的她,尤其是封煜,紧紧拧眉:
“你不在里面照顾钰美人,出来作甚?”
周琪深吸了口气,顶着压力,说:“皇上,主子让奴婢传句话,求皇上饶了这些奴才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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