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倭国已经有二十来天了。
倭国的地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二十来天,也够顾远东将倭国重要的地段都走一鞭。
这一天从外面回来,顾远东疲惫地跟齐意欣打声招呼,就躺到床上,看着床帐出神。
齐意欣见顾远东还穿着马靴,就走过来给他脱靴子。
齐意欣的肚子越发大了,往下蹲的时候都有些费劲。
顾远东心里有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齐意欣给他脱了一只靴子,他才看清楚是齐意欣在服侍他,忙起身将自己的另一只靴子脱下来,扶着齐意欣在床边坐下,道:“你就别做这些事了。让丫鬟们来伺候就行了。”
齐意欣笑着摇摇头,扬声叫丫鬟打热水过来给顾远东泡脚。
这数日,顾远东日日在外奔忙,虽然他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可还是有些累的。
给顾远东收拾干净之后,齐意欣坐在他身边说话,问道:“今天又去哪里了?”
“工厂。——倭国居然从外洋引进了工业生产线。”顿了顿,顾远东又捶床道:“若是我没有看错,这根本就是兵工厂的雏形。再改装一下,就能生产枪支弹药了!”
“他们要办兵工厂做什么?!”齐意欣脱口问道。
顾远东森然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磨刀霍霍向猪羊!”
大齐,或者说新朝,就是倭国人垂涎已久的肥硕猪羊!
古语云,秦失其鹿,天下逐之。
与世无争又富足昌盛的土地,就是豺狼眼里的鹿,抓到嘴里就是肉。
齐意欣心里又悲又喜。
悲的是,虽然转换了时空,似乎命运的洪流还是在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喜的是,已经转换了时空,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比如说,这里,有顾远东这样悍勇善战,且心思敏锐,身居高位的将领,还有不比倭国落后的国力和武器装备。
也许他们真的能够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历史的走向。
齐意欣静静地看着顾远东,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锋,微笑着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现在,就是要你有所为的时候。况且,你这一次,也是有备而来。顾家军第八军团,已经陆续在倭国沿海登陆了吧?——你还怕什么?”
顾远东握住齐意欣的手,在她手心处吻了一下,道:“我担心你。我就算是把命送在这里,我也不在乎。可是你和孩子……”
齐意欣捂住顾远东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淡淡地道:“一,我和孩子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我们会一起回到江东过我们的小日子。二,就算我们都有事,我们也是死得其所。——他们身为我们的孩子,这也是他们的夙命,没有什么可怨的。他们该高兴,能和爹爹娘亲一起共赴国难,虽死犹生。”
顾远东的眼里润湿,看向齐意欣的面庞,就有些模模糊糊。可是透过那层没有落下来的泪光,他能看见她晶莹的眸子,坚定决绝地看着他。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远东坐起来,将齐意欣揽入怀里,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了。我会想个万全的法子,保住你,保住我们的孩子。”
他没有说保住他自己。
齐意欣从顾远东怀里挣出来,正色道:“你最应该做的,是保住你自己。只有保住你,我和孩子才有好日子过。如果你不在了,说句实话,我根本就不想活了。——就算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我也顾不得了。没有你,他们就算生下来,也是一辈子受苦,还不如跟我们一起下去算了。”
顾远东的心里似乎又被重重一击,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傻丫头,都要做娘了,还就知道说傻话。——我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顾远东下定决心,跟齐意欣商量道:“……这数日,我看见了倭国日益强大的国力,特别是倭国国民对他们国君的凝聚力,着实可怖。”
齐意欣叹息一声,道:“我今天也出去走了走,你知道我看见什么?”
顾远东不解地看着齐意欣。
“我看见,京东一处热闹的公园里面,数个年轻倭国男子在那里演讲,痛斥大齐的不仁不义,多年压榨他们。如今大齐灭亡,新朝不足为惧,他们在号召他们的民众,不要安于做新朝人的奴隶,要团结起来,对新朝应戈一击,打得新朝再不敢小瞧他们倭国……”
齐意欣的话,让顾远东露出一丝讥诮的微笑。
“不用理他们。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他们能顶什么事?”
齐意欣笑着摇头,道:“他们造反是不成,但是让他们来扰乱一个国家的正常发展,却比什么都有用。”
顾远东听见齐意欣话里有话,忍不住问道:“此话何解?”
齐意欣歪着头看他,“你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对付倭国?”
顾远东沉吟半晌,缓缓地道:“擒贼先擒王。”
齐意欣眼前一亮,就差鼓掌助兴,“跟我想的一样!——你先擒王,等你擒王成功,我就帮你扫清后患,让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登上倭国的政治舞台。从此倭国就只有在自我陶醉和麻痹中走他们梦想中的繁荣昌盛!”
顾远东笑了笑,“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还是要慢慢来。”说着,从床上起身,对齐意欣道:“这几天我有要事,不回来了。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再离开军舰。若是有事,立刻将军舰驶离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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