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南对着蒙顶撇了撇嘴,“你还知道你是个奴婢?别以为你是大嫂的人,你就抖上三分。你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贱籍婢女。惹得我烦了,将你拖出去卖了,我哥哥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说我一顿。——我劝你还是对我客气些。”
蒙顶被噎得说不出话,瞪着顾远南,挽起袖子就想动手。
眉尖从后面冲上来,将蒙顶从月洞门前拉开,低声道:“……让能管的人去管,咱们先在外面守着。”
蒙顶瞪着眼睛看向眉尖,“眉尖姐姐,你这是什么话?”
眉尖往月洞门那边瞧了瞧,对顾远南道:“远南小姐,督军刚回来,累得很,吩咐下来说要歇息,少夫人也不得不在内室相陪,还望远南小姐见谅。”说着,还给顾远南福了一福。
眉尖说话向来滴水不漏,绵里藏针。顾远南虽然心思活络,可也比不上一直是做丫鬟,揣摩心思是日常工作的眉尖等人。
顾远南不由蹙起眉头,站在月洞门前,探身往帘子处侧耳倾听。
……
齐意欣往常没有睡过这么晚起床。可是今天不知怎地,她觉得心里一片安宁和煦,像是怎么都睡不醒一样。
等她真正醒来的时候,不是因为睡够了,而是因为她饿了。
从昨天入夜就上床睡觉,一直睡到现在,大概都快午时了吧?
齐意欣含着微笑睁开眼,立时觉得身边有些不对劲。——床上不只有她一个人,有人睡在她身后,将她搂在怀里!
齐意欣心里怦怦直跳,两只胳膊条件反射一样,将横亘在她胸前的另外一只粗壮的胳膊紧紧抱住。
两手摩索着那只胳膊上带着硬茧的大手,齐意欣不由自主泪流满面,抱着那只手,哽咽着抽搐起来。
顾远东在齐意欣睁开眼睛的时候,也跟着醒了,不过他不敢动弹,只是阖着双眼,任她背对着自己摩索着自己的胳膊和手掌。
直到感觉到齐意欣的哽咽和抽搐,顾远东才轻叹一声,两只胳膊一齐用力,将齐意欣整个人翻转过来,面对自己。
齐意欣大睁着眼睛看向顾远东,泪里带笑:“你回来了。”
顾远东“嗯”了一声,大手抚上她的面颊,帮她拭泪,“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齐意欣索性将整个小脸都抵在顾远东的手掌心上,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不敢哭。——只有你回来了,我才敢放声哭。你就让我好好哭一顿吧……”
顾远东的手顿了顿,半晌才若无其事地拿开,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抽出一块丝绵帕子,又给齐意欣将脸上哭得一塌糊涂的眼泪都擦拭干净,顺便擦了擦手,才将帕子扔到床幔外头的小桌子上。
因刚哭过,齐意欣明澈的双眸和挺翘的鼻尖都有些发红,额发在顾远东手上蹭过,有些毛茸茸的盖在她玉一样饱满圆润的额头上。
顾远东侧躺在床上,两只手捧住齐意欣的面颊,定定地瞧了半天,缓缓靠过去,又一次亲了亲她。
齐意欣微微后仰,嗔道:“你不要每次亲我的时候,都那么用力好不好?”
顾远东沉默片刻,闷声笑起来。心中的绮思被齐意欣一句话打散,却不觉得懊恼,一股酸中带涨的情绪在胸中集结,让顾远东浑身舒坦。——这种舒坦,甚至超越了那一夜的感觉。
在齐意欣看来,身为一个大家子的主母,最重要就是在下人面前有威信。若是在下人看来,自己就是男人的玩物,怎么可能有人会敬畏她?更别说羡慕!——除非那人想着爬顾远东的床,才会羡慕她。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种人,得到她们的羡慕又如何?齐意欣只觉得恶心和愤怒……
顾远东用手扶着齐意欣后脑的黑发,沉吟半晌,眼望着对面帐幔上的粉白莲花绣图,道:“你知不知道,以前大齐朝还在的时候,后宫里面最得宠、有权势的妃嫔是谁?”
齐意欣更加莫名其妙,“当然是皇后了。——笨!”
顾远东低低地笑,侧头在齐意欣面颊上又亲了亲,“笨人就喜欢说别人笨。”
齐意欣听得着恼,在顾远东身上狠狠掐了两下。
顾远东将她两个张牙舞爪的小爪子用一只手握住,不再逗她,笑着道:“当然不是皇后,而是皇帝宠幸最多的那个妃嫔。”
齐意欣住了手,眨着眼睛看着顾远东,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顾远东翻个身,仰躺在床上,将齐意欣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搂着她香软的身子,将头埋到她颈项处,深深吸一口气,含蓄地道:“所以,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也一样。女人的权势和威望,都来自男人。”
齐意欣从顾远东胸膛上撑起上半身,以手支颐,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男人宠幸哪个女人最多,哪个女人就最有面子?——所以你若是经常让我顶着香肠嘴,大家都‘看见’了你对我的宠幸,所以会对我敬畏有加?”
“说得不错。你要知道,在内院里面,当然是男人跟哪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最多,哪个女人就是真正的当家主母,这种地位,跟名份无关。若是没有男人的宠幸护持,哪怕是管家理事有名份的正妻,也不过是个管事婆子而已……”
齐意欣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见一阵争吵声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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