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宁回到赵家庄的时候,没有跟赵家的人说实话,只是说,大都督要见赵大老爷。
赵大老爷没有当家作主过,不敢独自跟大都督说话,便又叫了赵老太爷一起,两个人坐了车,快马加鞭,来到东阳城里头,求见大都督顾为康。
赵老太爷进门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儿,让门子给顾老夫人也送了一份礼进去,说他们应大都督所邀, 到顾家叙话,请顾老夫人有空,也一起来坐坐。
顾老夫人昨晚睡得晚,今日起得也晚。
午时过了才起来,一醒了就想起顾远东把他订亲的信物都拿走了的事,正在屋里骂着使唤的婆子,让她们去寻她儿子,大都督顾为康过来说话。
这些婆子不敢出去触霉头,只低头听训,并没有出去。
顾老夫人气得不行,正在那里骂得起劲,就听见外面有婆子回报道:“老夫人,赵家派人送礼过来了,还说赵老太爷和赵大老爷都来了,要去见大都督,请老夫人有空也去见一面。”
顾老夫人听了,疑惑地问:“为康请他们来干什么?”又问道:“你们少都督呢?找到了没有?他去哪里了?”
屋里的婆子互相看了看,终于说了实话:“早上赵大小姐来了,后来二少也回来了,就在夫人那里说,要跟赵大小姐退婚……”
“什么?!”顾老夫人气得从床上掀开被子,着急忙慌地在床踏板上寻了鞋过来穿上,问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来回我?”
屋里的婆子赧然道:“……老夫人昨夜累了,奴婢们不敢叫醒老夫人。”
其实是叫了老夫人也不醒,这些婆子当然不敢太过分。老夫人一向很注重睡眠,若是硬生生吵醒她,她可是大发脾气的。
顾老夫人气呼呼地从床上下来,吩咐人给她梳洗,又问道:“后来呢?到底退了没有?”
屋里的婆子赶紧道:“应该还没有。大都督就吩咐赵大小姐回去,请赵大老爷过来一趟。”
顾老夫人心里一沉,难道为康真的被东儿那小畜生给说动了,答应退婚?——这可不行!
顾老夫人满腔义愤。若是想退婚,就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来人,给我换衣裳,我要过去看看,为康要怎么跟赵家的说话!”顾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连早饭都不打算吃了。
屋里的婆子赶紧拿了金棕色团花福字纹褙子过来,给顾老夫人换上。
顾老夫人穿戴好了,临出门的时候,看见顾远南正好进来给她请安,便不耐烦地道:“你舅姥爷他们来了,我要去正院,跟你爹说话去,你自己去吃饭吧。”
顾远南心里一动,忙上前扶了顾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我陪您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到舅姥爷他们了。”
顾老夫人看了顾远南一眼,没有拒绝,便带着顾远南一起过去了。
来到顾范氏的浮光院,顾老夫人看见顾为康和顾范氏分别坐在上首的两个位置上,赵大老爷和赵老太爷坐在下首,像是刚喝了茶,还没有开始谈正事。
“幸好我来了,不然都被蒙在鼓里!——你还当我是你的娘亲吗?!”顾老夫人大步走到顾为康身前,毫不客气地问道。
顾为康赶紧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娘”,又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扶着顾老夫人坐下。
顾范氏见状,也站了起来,笑着叫了一声“娘”。
顾老夫人理都不理,耷拉着眼皮对顾为康道:“儿大不由娘。你如今大了,为官作宰,就不把娘放在心上。娘说的话,你就当耳旁风。甚至为了别的女人,对娘阳奉阴违!”说着,便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苦?好不容易熬油似地,把你带大了,有了出息,却到头来,不认我这个做娘的了!”
顾为康赶紧跪了下来,对顾老夫人道:“娘,儿子不敢。儿子并没有做过什么阳奉阴违的事,请娘不要错怪儿子!”
顾范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默默地从上首的位置上走了下来,站到了大门旁边,和自己的婆子丫鬟站到了一起。
坐在椅子上的赵大老爷和赵老太爷也赶紧起身。
赵老太爷快步走到顾为康身边,伸手扶了他起来,又对着顾老夫人嗔怪道:“我说大妹妹,我大外甥如今位高权重,以前只跪皇帝的人,如今也是在大妹妹面前说跪就跪,半丝犹豫也没有。——这样孝顺的儿子,到哪里找去?”
顾老夫人容色稍霁,对着赵老太爷颔首道:“大哥说得自然有道理,不过这些孩子啊,年岁再大,官职再高,也是小辈不是?——做人如果连个‘孝’字都忘了,岂不是猪狗不如?”说着,故意瞥了顾范氏一眼,继续道:“不孝的人,天都会帮着收拾。任你是公主皇子,照样让你国破家亡,还不如丧家之犬!”
顾老夫人前面说的话,顾为康还低着头,没有在意。可是听到后来,顾老夫人明明白白指桑骂槐,将顾范氏的祖辈都骂进去了,着实太过火了。
顾为康抬起头,哀求地叫了一声“娘!——儿子孝顺您,还不行吗?”
顾范氏听了顾老夫人的话,脸色也是变得煞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此时听了顾为康的话,顾范氏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心里更是如翻江倒海一样,忍不住哽咽着道:“我今儿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我居然没有孝顺过你娘亲!”说着,掩面转身离开了浮光院的上房,急步往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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