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羽再度睁眼之时,入目是自己久违的太守府卧房,这一觉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酸痛无力,好像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
齐思羽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还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是穿着单衣傻傻的坐在窗前。
覃放进门时便是瞧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担心问道:“小思羽,你没事吧?”
齐思羽抬头见到覃放,呆呆的喊了一声:“覃叔。”
覃放一顿,这宛如痴儿的模样莫不是毒还没解?
覃放小心翼翼询问:“小思羽,你还记得这段时间自己发生过什么吗?”
齐思羽眨了眨眼,一回想起来就头疼得厉害,可越是厉害齐思羽越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覃放见他难受赶紧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想必是中毒太久伤了神智,休息两天就好了。”
齐思羽虽然倔强,但也不是个死脑筋,这辈子除了在云钦身上,其他事情还是很能听劝的。
齐思羽点了点头,暂时先不去回想,然后在下人的伺候之下用了一顿海鲜清粥。
吃着吃着,齐思羽突然抬头说了一句:“有馒头吗?”
下人一时有些为难,他们齐府的厨房从来没做过馒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就算了吧。”
齐思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吃馒头,只是隐约觉得早膳就应该有馒头。
下人们一时间格外愧疚,对于他们失踪了几个月的小太守终于回家了,但想吃馒头自己却不会做!
齐府厨房里的师傅打算集体闭关练习蒸馒头,怎么也不能让自己金尊玉贵的小太守受这样的委屈。
齐思羽并不知道下人们的心理,将就着用过早膳后便在覃放的陪同之下在滨州城内四处闲逛。
沿路有无数商铺百姓给他打招呼,齐思羽如同往日一样笑着回复每一个人,明明每一条街道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但齐思羽却又觉得异常陌生,总觉得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块似的。
直到路过西门大街的说书茶楼,齐思羽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还是以前的那个糟老头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外衫,正讲得唾沫横飞。
齐思羽寻了个地方坐下,那说书的见齐思羽来了,立刻收了正讲的故事,改尔说起了齐思羽最喜欢听的“毒王传说”。
还是千篇一律的套路,什么少年毒王横空出世,什么加入剑指江湖成为榜二杀手,什么杀人无形近身必死,什么只身屠灭西越魔教……
齐思羽感觉自己都快能将这毒王传说的生平事迹倒背如流了,正想起身离开之时,那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随后话锋一转。
“今年九月一场晏城之战,毒王以一己之力设置毒阵杀得西越先锋军落荒而逃,听闻那毒阵触之必死无疑,仅仅两日便毒杀西越近万名将士!”
齐思羽闻言又默默坐回原处,抬头仔细聆听,生怕错过任何一句。
“毒王随后担任晏城守军军医,协同璃王镇守晏城,救护守城军,江湖叱咤风云的毒王竟摇身一变成了救死扶伤的大夫!你们说奇不奇?”
众人捧场回应:“奇!”
那说书先生语调顿一转,顿时又透着一股悲凉继续说道:“守城九日,晏城之战惨烈异常,最终虽等到北齐援军救护,但璃王殿下及其王妃却战死沙场,实乃我宸国之哀呀!”
堂下有人扬声追问:“那毒王云钦呢?”
说书先生故布疑云:“众人可知那璃王妃是何人吗?”
众人摇头称不知,说书先生万分震惊道:“那璃王妃竟然是剑指江湖的最强杀手召邪!”
“那这般说来,岂不是召邪死在了战场之上?”
“自然,听江湖传闻,召邪为了护佑晏城不破,七十年功力一直战至枯竭,仅凭一人之力强杀成千上万人,吓得西越三皇子抱头鼠窜,滚回他娘怀里喝奶去了!”
又有人问:“老先生之前不是说毒王爱慕召邪吗?那召邪死了,毒王又如何了呢?”
说书先生叹息道:“召邪死后,剑指彻底分崩离析,听闻毒王带着召邪的骨灰回了祁山之巅,要葬在曾经的剑指遗址里,这可是老夫一位江湖朋友偷偷泄露的,众人听之可不要乱传,以免被毒王知晓引来杀身之祸!”
齐思羽此刻虽坐在堂下,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说书先生所言虽与现实有些出入,但晏城之战的惨烈齐思羽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断臂残肢,营帐内的痛哭哀嚎,所有的一切在齐思羽的脑中逐渐浮现。
清晰到齐思羽仿佛能亲身感受那份痛苦、残酷与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场。
等齐思羽回过神来之时,堂下已经没有其他人的身影,说书先生正收拾自己的行包准备离开。
齐思羽鬼使神差的开口问了一句:“葬了召邪之后,毒王会如何呢?”
那说书先生先是一愣,想了片刻,随后说到:“毒王爱慕召邪多年,既然葬在了祁山之巅,想必会跟着殉情吧!”
齐思羽一惊,“殉情”一词如同一道闸门,云钦的一言一行顷刻之间如同洪水一般向他袭来,不断在齐思羽的脑中闪现,那被模糊的记忆刹那间变得清晰起来,那隐藏在心底的情意也在瞬息之间铺天盖地而来。
齐思羽顾不得其他,转身拔腿便跑回了太守府,快速收拾完行李,带上银票。
齐思羽刚出了太守府大门,却见覃放带着一列守卫伫立在府门,脸色阴沉得快能滴出墨来。
齐思羽知道自己的花拳绣腿在覃放面前不堪一击,却依旧不想退让,上前直面覃放说到:“覃叔,我非去不可。”
覃放未言一语,只是沉默的不动如山,齐思羽紧握双拳,今日便是只能硬闯也一定要去祁山之巅。
“小太守大人,等一下!”
身后传来齐府下人们呼声,齐思羽闻声回头,正是齐府厨房的几位厨子。
为首的张厨子将一个布袋放在齐思羽手中,呵呵乐道:“小太守,这是咱们厨房刚研究出来的馒头,你带着路上吃,模样有些不好看,等你下次回来,我们保证能做出来跟盛京城一样好吃又好看的馒头来。”
齐思羽捧着手里的馒头傻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覃放轻咳一声,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马车!”
齐思羽试探问道:“覃叔,您这是……”
覃放没好气道:“送你去祁山,不然等你偷跑又流落到丐帮去吗?”
齐思羽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覃放开口骂到:“没出息的德行。”
齐思羽顿时破涕为笑,应道:“覃叔骂的对。”
他就是这般没有出息,因为心中有个人怎么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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