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直到后半夜才精神抖擞地回到房间,又和寇仲讨论掉了最后的睡眠时间,所以在他们到达飞马牧场的第二天,宋师道三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虽然少阀主是休息了没错,但他这不是还伤着嘛,虽然无甚大碍,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少阀主面色欠佳,可是秀珣招待不周?”
“绝无此事,场主多虑了,”宋师道柔声说:“只是我昨夜一时不慎,行功走岔气罢了,如今已然无事,倒要劳烦场主作陪,叨扰至极。”
商秀珣了然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了,毕竟她和宋师道仅相识一日,还没有熟悉到能够互相讨论武学功法的地步,无论宋师道所言是否托辞,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于是她微笑道:“少阀主远道而来,秀珣当然该尽地主之谊,今日我便带你们逛遍飞马牧场,两位小兄弟也可随心挑选看中的坐骑。”
原本双龙对于挑选坐骑应该是兴致高涨的,就算寇仲因喝醋之故而没那么感兴趣了,徐子陵总不至于也喝醋吧……不过由于昨夜的经历,徐子陵同样精神不济,对着美人场主那艳丽的容颜也提不起激情来了。于是乎,在宋师道给寇仲和徐子陵各挑了一匹骏马之后,这两个昨夜没睡好的小子就被满脸关切的宋师道和商秀珣“赶”回去休息了。
“两位小兄弟也是练功岔了气?”商秀珣带着点儿玩笑的语气说。
“大约是水土不服吧……”宋师道随意笑了笑,很轻松地引开了话题,和商秀珣愉快地交流了起来——和这么一个脾性不错的大美人儿独处,少阀主完全没有压力。
倒是回到房间里补觉的寇仲觉得郁闷极了,他这不是给情敌制造了机会么?可真是悲剧啊!
“若非陵少你昨晚解释臭老头的那什么自然理论直到太阳都爬出山了,我们又怎么会被赶回来……”
“嘿!明明是你要问我的,我知仲少你现在是一肚子酸水,但也不能捉我出气吧?!”
“唉,早知道会这样,方才应该表现得兴奋十足才对。”
“得了吧,打盆水照照你那双眼,黑得好似俩碳球,还是过来睡吧仲少,今晚还要去找鲁先生哩。”
“……都怪那个臭老头啦!”
“你不要无理取闹啦,仲少。”
“哼,我睡了。”
“……”
宋师道和商秀珣谈妥了生意之后,便一起在平原上策马追风,一直玩乐到傍晚时分犹未尽兴,接着宋师道又借牧场里的烧烤场地展现了他的精湛手艺,饱食之后再煮茶解腻,少阀主学自宋夫人的茶艺再度让商秀珣大开眼界、赞叹万分。
同样都是世家出身的宋师道和商秀珣有着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即便他们只相识了两天,却已相见恨晚、互称知己。
是以当宋师道回到客院的时候,夜幕早已笼罩了茫茫天地,寇仲和徐子陵都不在房里,应该是到鲁妙子的小楼里喝果酒去了。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宋师道立时察觉到浓重的疲惫感从身体内部一波又一波地涌了出来,他闭了闭眼,终于决定还是等后半夜再去找鲁妙子吧——少阀主现在急需运功疗伤、再休息一番,如若继续折腾他自己的身体,实在非是智者该做的事。
而另一边厢,竹林后、瀑布旁、小楼中,鲁妙子正与寇仲徐子陵一边喝酒一边畅谈,这位宗师将他几十年来静居感悟的哲学道理毫无保留地说给了两个小子听——这道理就叫作“遁去的一”。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两句话出自易经,因其后接续起卦之法,所以一直以来人们都当这句话仅能用于术数占卜,于其它方面则毫无用处。可鲁妙子却从中悟出了通达天地的道理:正所谓天地本不全,一切显象之事都无法圆满,而圆满之事都不能显象,“道”因其圆满而无可见,所以想要悟道,就必须要找出那个“一”,借此领悟道中真意。
这道理可以被应用在方方面面之中:无论是建筑、机关,抑或是武学之道,甚至关乎于感情的抉择和人生的意义价值。
鲁妙子目光苍茫,叹息道:“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千变万用,无有穷尽……”
徐子陵拍案叫绝,道:“先生的这个说法可真是精彩绝伦!”寇仲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鲁妙子瞪着两人,肃然皱眉道:“你们两个小子,真的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与其说他正在传道授业,倒不如说他只是在抒发内心里的感想,鲁妙子根本没指望双龙能领悟到太多的东西,即便是他所看中的徐子陵,鲁妙子也只寄希望于对方的记性,能先把他所说的话记下来,于以后几十年的人生之中再慢慢领悟……如果他们真能一听就懂,那也太神奇了;倘若他们在说谎、不懂装懂,那就更不可取了,所以鲁妙子的眉头越皱越深。
可还不等徐子陵说话,寇仲就已经抢先说道:“这有什么难懂的,这道理不就等同于五十张椅子坐了五十个人,假若规定不准换位,又不准走开,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若少了一个人,空了一张椅子出来,那自然就会产生很多的变化了。”他灵动的眼眸回瞪着鲁妙子,脸上仿佛明明白白地写了“小意思”三个不屑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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