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回溯一会。
沪江大学。
狄广浩咯吱窝夹着还泛着墨香的讲义,心事重重的行走在校园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秘密观察,他已经发现了红党在校内活动的线索,只是,临到要向上级汇报狄广浩却又有些迟疑了。
上海沦陷后,并非所有的大学都撤离沪上的。
七七事变爆发之初,各方对于此次日军的挑衅,都以为是像之前那样的小规模军事袭击,国民政府也做出了类似的错误预判。
也正是在这种错误预判的情况下,教育部给各地大学的指令是“务必镇静,以就地维持课务”为主。
直到北平沦陷之后,才在仓皇之中发出各地高校要做好随时撤退的指令。
此外,由于上海有大片租界存在,因此跟教育部焦急地命令平津高校撤退相比,政府对上海高校并未采取太多措施。
在教育部高层看来,租界有英法美列强保护,日本人必然不敢进犯。
所以,上海的高校与其搬迁至大后方,不如先将其搬迁至租界躲避一阵子。
而就是这一指令,可谓是改变了上海不少高校的命运。
在日军的猛烈炮火下,上海各大学对于内迁一事产生了分歧。
如上海交通大学与同济、复旦、大夏大学等规模较大、声望较高的国立、私立大学,根本没有办法在租界找寻到足够大的土地,不具备办学条件,因此对内迁的态度十分积极。
而像上海法学院、沪江大学等规模较小的教会与私立学校,则没打算搬出上海。
典型的例子便如上海商学院仅需一栋楼便可以完成复学工作,而且他们本就具有西方背景,自然不担心日军会堂而皇之地进入租界。
于是,上海高校自此分为两部分,国立大学与规模较大的私立大学在战争开始后陆续迁往大后方。
而教会学校与规模较小的私立大学则选择留在上海。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上海沦陷!
沪江大学此时再想要迁移,也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这么多学校留在上海,政府也不可能完全忽视,国民政府西迁后,时任上海社会局教育科长的江孝栢主动留守上海,负责政府与上海留守高校之间的联系。
去年下半年,教育部驻沪专员办事处正式成立。
既然是代表中央政府,那么在上海留守的高校在名义上也要听从专员办事处的要求。
重庆方面下令统一全国各大高校的招生考试,留守上海的为数不多的国立大学也要听从命令,并且鼓励私立大学响应国家号召。
狄广浩便是以教育部驻沪上专员办事处办事员的秘密身份来到沪江大学工作,并且以化学老师的身份作为掩护。
他的真正身份是中统上海区直属交通站联络员。
他的主要工作便是监视沪江大学的学生,警惕红党蛊惑国家优秀青年。
是的,沪江大学被上峰确认为红党过分活跃校园,必须严密监视。
去年二月份,红党上海地下党组织通过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在沪江大学商学院举办“上海社会科学讲习所”,培训优秀青年参加抗日救国。
不过,在中统眼中,红党此乃以抗日为名,实则暗中蛊惑、拉拢壮大其自身力量。
狄广浩走了没多会,便看到前面林荫道那里聚集了很多学生。
还有学生举着各式各样的横幅。
狄广浩皱了皱眉头,这些学生中有不少人都是已经进入到他的视线内的亲近红党之所谓积极分子。
他本以为这些学生又在组织抗日演讲,走近了却惊讶的发现,这些横幅竟然是号召同学为童工募捐的。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学生正在激情讲演:“同学们,我们要伸出同情的手来,救助饥寒交迫的小童工们!”
“四五岁的男娃娃,五六岁的男娃小囡,她们拖着瘦弱的身躯,每天要工作长达十八个小时,有的孩子因为又累又困,一头栽进了滚烫的沸水中……”
狄广浩笑了笑,他懂得,这同样是红党的小计俩。
明着宣传抗日会引来麻烦,红党便带着这些学生闹事,声援和救助所谓的穷苦工人、童工,实则还是老一套,借此来拉拢这些穷鬼,暗中壮大他们的力量。
只是……狄广浩心中莫名烦躁,他知道自己应该警惕,却又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积德行善了。
他瞥了瞥不远处的墙壁,果然看到又贴了标语:“保卫言论自由,反对侵略!”
狄广浩冷笑一声,这同样是红党的技俩,没有一个在提抗日,实则是句句不离抗日。
这个时候,狄广浩突然眉头一皱,他没有看到韩林。
这个学生是非常活跃的学生领袖,狄广浩早就怀疑韩林是红党了。
以往这种讲演基本上都是韩林在组织的,不过,今天韩林却是没有露面,这令狄广浩心中警惕不已:
红党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的时候,必然是在搞事情;红党消失不见了,必然是在搞大事情。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
狄广浩循声走去,只见有学生振奋的跑来,边跑边喊,“同学们,快跟我走,韩学长带了众多同学前往外白渡桥为罹难的刘校长请愿!”
成群的学生顿时从四面八方跑来,大家在互相询问着出了什么事情。
很快,越来越多的学生聚集,大批学生离开校园,朝着外白渡桥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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