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之后的第一次家宴。
几个村子将攒下的鸡蛋都拿出来,平时不舍得,现在团聚了,可劲儿吃。
小孩子们拿着刚煮出来的鸡蛋,塞给家里的大人。
大人硬给塞了回去,还叨咕着:“吃,今天都能吃饱。”
鸡蛋揣在手心里,烫的孩子们直吸气,但也不舍得放下。
陈仲冬咬了一口鸡蛋,想起了代州那些大人、孩子们,一个个饿的不行,却也不肯吃给伤兵的饭菜。
眼看着陈仲冬眼睛通红,黑蛋凑过来道:“仲冬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陈仲冬道,“想到代州百姓不容易,将士们也不容易,宋将军伤成那样,都晕过去好几天,醒过来也吃不上鸡蛋,常大人好不容易找来了几个,宋将军还要留给阿姐。”
陈仲冬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将实话说了出来,他只是往屋子里送点热水,没有偷偷看宋将军给阿姐剥鸡蛋。
话说完了,陈仲冬慢慢地将一个鸡蛋吃完,不知道代州的虎子他们现在能不能吃饱饭了。几个村子都被祸祸的够呛,住在漏风的房子里,冬天也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孩子们围在陈仲冬身边听着,还想让陈仲冬多讲讲代州的事,就被一股香气引着纷纷转过头。
只见阿姐手里拿着刚刚出锅的稻米饼,黑蛋几个口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谢良辰看向陈仲冬:“好了,先不要想那么多,你多吃点养好身子。”这次长途跋涉路上也是很艰辛,大家都需要歇一歇,她怕陈仲冬想的太多,连稻米饭都不舍得吃了。
几个孩子也听得入神,一个个偷摸将鸡蛋往腰里塞,这是想要藏起来慢慢吃。
“鸡蛋不能留,”谢良辰嘱咐道,“放的时间久了,要吃坏肚子。”
众人忙应声,都纷纷将鸡蛋掏出来。
谢良辰将稻米饼分下去,孩子们拿起来咬上一口,眼睛跟着发亮。
对,就是这个味儿没错,阿姐回来真好!
陈子庚站起身随着谢良辰去了灶房,帮忙添柴、端盘,然后将剥好的鸡蛋送到谢良辰面前。
“我也剥鸡蛋给阿姐吃。”
听着阿弟脆生生的声音,谢良辰想起宋羡留鸡蛋给她的事,不禁脸颊微微发红。
陈子庚瞧着阿姐的模样,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将军阿哥有长进了?不知道阿哥什么时候才能搬进陈家村。
陈子庚心里焦急却又不能开口问,磨蹭半晌才道:“我听二叔说,辽人差点攻入代州,还好将军阿哥及时赶到,仲冬哥方才又说阿哥晕厥了,现在阿哥如何了?”
谢良辰点点头:“之前为了救我受了重伤,眼下已经无碍了。”
陈子庚为宋羡揪心,不过看着阿姐提及阿哥时神情柔和,忍不住为阿哥说好话:“将军阿哥对我们陈家村不错,对阿姐也好。”
谢良辰心里一阵乱跳,自从跟宋羡表明心思之后,别人提及宋羡,她总要多想一些,阿弟随便一句话,就让她觉得异样。
“快去吃饭吧。”谢良辰道。
陈子庚道:“这汤就要熬好了,我跟阿姐一起吃。”
谢良辰看着阿弟的头顶,她怎么觉得阿弟刚才的话意有所指,出去一阵子,回来之后发现阿弟比从前更聪明了似的。
这顿饭从天亮吃到天黑。
陈老太太带着谢绍元和谢良辰一直将宋老太太送到村口。
宋老太太拉着陈老太太道:“这两日我还要来,你可不要嫌我烦。”今天是陈家村团圆的日子,她不好喧宾夺主,但还会另选日子正式拜访。
陈老太太应着:“那怎么会。”她总觉得宋老太太今日这话说得十分郑重。
等到宋家马车走远了,陈老太太让谢绍元扶着回到院子里,收到谢绍元活着的消息,陈老太太就让村子里的人帮忙在主屋旁又盖了一间屋子,屋子里盘了火炕。
陈老太太道:“以后你就带着子庚住在这边。”
谢绍元路上还想着做这些,没想到老太太早就准备齐全,脸上露出笑容,心中百感交集。
陈子庚过来抱住谢绍元:“以后我就与姑父一起睡了。”
“好,”谢绍元将陈子庚抱上了炕,“往后铺炕都归你。”
谢绍元说着拍了拍陈子庚的屁股:“这么大了不尿炕了吧?尿炕可要跟姑父说,免得咱爷俩儿没有褥子铺。”
谢良辰没忍住笑出声。
田卉珍父女还没有走,谢良辰和陈子庚将两个人请进院子里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田卉珍对代州的事也很好奇:“听说那一仗很惊险,大家都受了伤。”
谢良辰点头。
田卉珍道:“宋将军都带着伤上阵,更别提他身边的人了。”
谢良辰道:“程将军也一样,箭矢擦着他耳边过去,肩膀也被砍了一刀。”
田卉珍惊呼一声:“那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谢良辰没想到田卉珍反应会这么大:“伤口虽然长,幸好没有太深,不至于伤及筋骨。”
“那就好。”田卉珍回一句,发现谢良辰正定定地瞧着她。
田卉珍硬着头皮道:“怎么了?”
谢良辰道:“你认识程将军?”
田卉珍抿了抿嘴唇:“见过两面,没怎么说过话。”
谢良辰试探着道:“还说过话?什么时候?”
“你去邢州那一次,”田卉珍目光略微有些闪躲,“闹了些误会,我将他当做了小贼,差点打了他一鞭子。”
谢良辰道:“然后呢?”
田卉珍道:“没有了,就这些。”
话这样说着,田卉珍却有些坐不住了,刚好听到田承佑起身告辞,田卉珍也急忙道:“你们早些歇着,明儿有空了我再来。”
谢良辰没有急于探听内情,她与宋羡的事也还没有告诉田卉珍。
田家父女离开,陈咏胜也被黑蛋搀扶着摇摇晃晃往家去,今天高兴村中好几个人都喝多了。
尤其是陈咏胜,这是他做里正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因为家宴上又多了一个人,一个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屋子里就剩下祖孙三代,谢绍元就要与陈老太太仔细说说这些年的经历,还有八州那边的情形。
话才说到一半,大门就被人扣响了。
陈子庚下地去开门,就瞧见陈咏胜满脸怒气地走进屋。
见到陈老太太和谢绍元,陈咏胜就开口道:“大娘,姐夫,你说这算什么事?那个苗子贵,天天围着我转,‘叔’‘叔’地喊个不停,还给我揉肩、上药,对我这好那好,原来是惦记着我家玉儿。”
谢绍元“啧”了一声,好熟悉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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