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站在山坡上往下望,官路上满是骡车,一眼看不到边似的。
陈子庚带着村中的半大小子也去义仓那边帮忙。
既然是运军需,自然是越快动身越好,不然等到蔡戎反应过来,说不得会从中作梗。
高氏忙碌了一阵子,赶到陈老太太身边道:“都差不多了,不运不知道,这一运才发现……大娘,咱们攒了不少家底啊。”
陈老太太得意地仰起头:“那是,咏胜早早就到处捣腾黍米,还有咱们春天种的那些荒地,每次看似留的不多,架不住时间久啊。”
高氏想起陈咏胜经常摸黑带着人往地下棚屋里跑的情形,一个个就像做贼似的,后来有了义仓,其他几个村子也都将粮食带过来,一下子就将所有准备的棚屋都填满了。
药材也是一样。
从做出成药后,谢良辰就有所准备,这些日子许先生更是窝在熟药所不出门,从早到晚带着人做成药。
药材做成药丸,方便携带,几车拉过去就够宋羡大军维持一阵子的,等这些都用光了,邢州的军备也应该到了。
“到底还是良辰厉害,”高氏道,“算的精准,要不是早早就有所筹备,现在咱们就算将口粮都拿出来也凑不够。”
春耕时衙署帮忙,秋收时百姓凑粮。陈老太太喃喃地道:“有因就有果啊!”
看过了热闹,陈老太太背着手向山下走去,遇到村民互相打个招呼,每个人脸上竟然都挂着笑容。
好像运走的不是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似的。
努力了一年,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了,但大家都不惊慌,大约可能就是见过路的人,知晓路在哪里,就算路途再波折,只不过是辛苦一些,不至于没了方向。
“大娘,”高氏压低声音,“我们给村子里老的小的留着粮呢,还有许先生和东篱先生,不说会有多好,总之饿不着,您别担心。”
陈老太太吸着气,口齿不清:“我担心什么?”
高氏眼睛垂下来,看着陈老太太抠着裤腰带,大娘担心就摸腰,她还能不知晓?
陈老太太走进陈家村,就看到村口站着的宋老太太。
宋家宅子清理好了,宋老太太让人护着回了家,今日却不知为何又来了陈家村。
宋老太太道:“左右在家也无事,羡哥儿出征在外,良辰又要走,我越想越担忧,怎么也睡不着。”
陈老太太觉得宋老太太最近提及良辰的时候,比从前又亲近了不少,现在干脆还将宋将军和良辰摆在一起说。
陈老太太笑着道:“这孩子与旁人不同,不让她去,她哪里肯答应,将她从谢家带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喜欢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
更何况她的外孙女每次折腾出来的都是好事。
军资装满了骡车,谢良辰和陈咏胜、陈咏义带着初二、仲秋等人准备出发。
许汀真拉住谢良辰的手嘱咐:“一定要小心。”
谢良辰应声。
许汀真眼睛发红,看到旁边的丽姝、玉娘几个女子,她们也会跟着谢良辰前去白马岭,她们还不知晓良辰的身世,但玉娘几个对许先生格外亲近。
丽姝看出许先生的担忧,走几步上前低声道:“先生安心,谢大小姐一向聪慧,这一路上我们也会好好照应着。”
“去吧,”许汀真道,“不要耽搁了时间。”
谢良辰一路出了村子,许汀真就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她是谁?”
东篱先生的声音响起,许汀真才回过神,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冷不热地道:“什么是谁?你糊涂了不成?”
东篱先生道:“我没糊涂才要问你,她是不是与广阳王有关?”
许汀真最近种种异样,东篱先生都看在眼里,相伴这些年了,他对她再了解不过,最近几个月,提及属地和广阳王的时候,许汀真明显与从前不同了。
而且,这次辽人盯上了谢良辰,也让东篱先生有了几分疑惑,萧兴宗绝不会没有缘由地大动干戈。
许汀真没有说话,但她刻意躲避了东篱先生的目光,东篱先生心中一惊:“那是真的了?所以陈家村……”
许汀真厉眼看过去,东篱先生忙住了嘴,心中又是惊诧又是庆幸。
许汀真不准备与东篱先生说话,她转身走回熟药所,她还得继续做药,陆陆续续送去白马岭,随着战事持续时间渐长,死伤的人愈发多起来,容易引起杂疫,所以药是绝对不可少的。
“你别走,我不说广阳王还不行吗?”东篱先生追上来,“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俩……除非广阳王在世,广阳王是不能死而复生了,但若是有后辈……”
东篱先生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尘土飞扬,许汀真将半袋子晒出的药渣都丢在了东篱先生身上。
许汀真趁机将熟药所大门关好。
“话多。”
听到门后传来许汀真的声音,东篱先生用袖子胡乱擦了脸,然后露出一抹笑容。
笑了半晌,东篱先生才放下老树逢春的喜悦,想起正经事来。
广阳王还有后辈在,那太好了。
他早就觉得宋羡出兵八州之地不是最好的时机,以宋羡的聪明该不会如此急切才是,现在他似是得到了答案。
或许宋羡知晓谢大小姐的身份。
宋羡,谢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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