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群人逐渐习惯了此种逻辑之后,洪涛就会把他们调到更多的工坊去担任要职,让这些人成为流感病毒,把他们自身的习惯、逻辑传染给身边的每一个人。能不能成功,洪涛也拿不准。
但古人不是云过嘛,不以善小而不为。这么做并费不了自己太多精力,又有成功的可能性,干嘛不试试呢。
且洪涛觉得工匠这个群体最适合用自己的思维去改造,因为他们原本的价值观就和自己接近,是古人里相对最认能力的一个群体。辈份、资历、派别之类的属性,在工匠群体里只能排在能力之后。
他们还不像文人那般不好评价能力高低,谁有本事谁差一点都不用分辨,上手一试便知,实打实没那么多虚的。这就让自己这满脑子的新鲜技术对他们有了极大的吸引力,同时也有了用武之地。
冬天很快就来了,元丰三年在凛冽北风的驱赶下逐渐走到了尽头。眼看元日将近,开封城内下了一场大雪,街道、房屋、殿堂、庙宇、树木、河流……一切的一切都归于洁白,就好像新年不仅仅是计时单位,还要从物理上重新抹杀天地间的一切。
皇宫,崇政殿内,神宗皇帝正杵着额头坐在书案后发呆。有了乌金行特意铸造的石炭炉,即便外面风雪交加,可大殿里的温度一点都不低。
自打入冬之后,这座一人高、两人怀抱粗细的大铁炉子就成了皇帝的最爱,除了可以让人身体感到舒适外,还可以在上面烤一些酸馅。
待到烤得面皮硬邦邦之后,吃起来会很脆很香,这也是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夫传授的。不过妹夫也说了,石炭炉不管是烧蜂窝炭还是焦炭,一律不要放到寝宫内取暖,因为那会在睡梦中要了人的命,即便贵为天子照样躲不开。
每当看到这个炉子、感受到它的温热,皇帝就会想起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妹夫。说实话,如果自己不是皇帝,能有这么一个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还不怎么愿意琢磨人的妹夫真是件幸事。
可皇帝的身份注定了这辈子身边都不会有至交好友,即便如妹夫一般与世无争的人,也不得不被迫加入到皇权的游戏之中来。每次想起这件事儿,就会让皇帝有一种深深的自责。
但今天例外,皇帝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妹夫,也没有自责。他近来身体不太好,经常会感到腰酸腿疼。太医说是肾水有亏所致,并劝慰皇帝不要过于劳累,房事也需节制。
神宗皇帝正式的后妃只有十四位,目前还剩十二位,婕妤钱氏和贤妃杨氏已不在人世,也没留下一儿半女。
剩余这十二位后妃给神宗皇帝生了十个儿子,但活下来的只有四个。没错,百分之六十的死亡率,只有老大成王赵佾、老二惠王赵仅、老六赵煦、老九赵佖还暂时健在。
且赵煦和赵佖都未成年,能不能活过成年谁也不知道,毕竟另外六个皇子都是在青少年时期得病夭折的。在这一点上老天爷还是挺公平的,尽管贵为皇子,在疾病面前也不会比乞丐多半条命。
就是鉴于此种情况,神宗皇帝才不得不在朝堂劳累一天之后,晚上继续加班辛勤耕耘。皇子的多寡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家是否稳定、朝野能否平安、皇权会不会旁落。
假如皇帝在这方面不努力,那皇太后和大臣们就会轮番上阵,劝说皇帝不要拿祖宗基业、天下百姓福祉当儿戏。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整天被人逼着干这事儿也会烦躁,况且这些日子神宗皇帝也确实累,光是裁减虚职和空额的事儿就有些焦头烂额,哪儿还有心思去造小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王诜派人给陛下送来了礼物,还恭祝陛下新年快乐……”就在此时,屏风后面传来了王安石的大嗓门。
声到人到,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太监,吃力的抬着一口比棺材小不了太多的长条木箱,步伐已经有点踉跄。主要是王安石走的太快,他们有些跟不上节奏。
“大胆王诜,竟敢如此戏弄于朕,难道就不怕人头落地吗!……哎呦,咣当……”这个皇帝当的真挺窝囊,是个官员就屁话一大堆,还不能随便和他们发火。
听到王诜的名字之后,皇帝才像见了杀父仇人一般,又瞪眼又拍桌子,指着长条箱挑理,非说人家送的箱子像棺材,有欺君之罪。
这一吼不要紧,把那两个抬箱子的太监吓了一跳。本来就快抬不动了,手一滑干脆就掉在了大殿门口,吓得两人小脸煞白。
“息怒息怒、陛下息怒……还不快快下去,难道等着陛下为尔等疗伤!”
王安石和神宗皇帝完全两种情绪,胡子上还沾有雪花,脚上的靴子也被融雪浸湿,却全然不顾。就连这两个小太监他也想救一救,不等皇帝呵斥就先自作主张给轰走了。
“他能送什么,还不是宝剑宝刀……朕是让他去湟州阻止夏人筑城,不是让他改行当铁匠的……”
和王安石神宗皇帝真不敢随便发火,还得拿妹夫撒气,指着地上的箱子就是一顿数落,好像王诜躺在里面听着似的。
“介甫、介甫,慢点走,等等老夫……陛下赎罪,王相真是老而弥坚,外面风雪未止,他却健步如飞,臣不及也……”还没等皇帝过完瘾,门外又有人大呼小叫,然后司马光就顶着一脑袋雪花冲了进来,还气喘吁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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