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 “闺房”大门被踹了一大脚,整个屋子颤三颤,潘小园跟着心里颤三颤。
“开门开门!不然洒家禅杖打将进来了!”
岳飞在门后高声喊道:“不是说好了么!不能用兵刃!”
“哦, 忘了……”
外面小声商量一阵, 有人接过接力棒, “五哥七哥, 咱们一起拿肩膀撞。一、二……”
岳飞不慌不忙地把堵门的桌子推了一推, 高声答道:“桌子是黄梨木的, 虽然旧了些, 依然值钱。我师姐说了, 谁弄坏了,谁赔二十贯现钱。”
三阮噤若寒蝉,消停了一阵。
忽然又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一个温柔悦耳的声音投石问路。
“表姐, 怎的把小弟关在外面了?我也是娘家亲戚,小乙帮你一块儿应付这些人……”
岳飞回头一看。怎的又有“表弟”了?
潘小园在里面忍俊不禁,笑斥道:“用不着!你去陪你方姐姐喝酒去!我不……”
话音未落, 木门“咣”的一声巨响。好在岳飞没放松警惕, 立刻用力一顶,给抵了回去。
石秀不太高兴:“燕小乙, 你这一招‘声东击西’没用啊。”
燕青没好气:“是你太着急了。”
潘小园和岳飞对望一眼。果然不能信任燕青这小狐狸。
经历了几次失败,倒是没人敢砸门了。依稀听得门外人越聚越多。明教群雄吃得半饱, 也凑过来支招, 南腔北调的窃窃私语。
依稀听得方金芝说:“你们勿要白费力气哉……也不想想人家潘六娘是做什么个……”
过了片刻, 门缝里窸窸窣窣的, 竟是两片金叶子塞进来。
孙二娘的声音响起来:“小岳兄弟, 你连日辛苦, 这是我们大伙的一片心意……你看在老姐姐的份儿上……”
岳飞自然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要出言拒绝,潘小园却眼睛一亮,悄声提示:“加码,再加码。”
反正自己迟早是要被“抢亲”出去的。他们既然使出金钱攻势,那就趁机让岳飞赚点外快。糖衣剥掉,炮弹敬退不谢。
岳飞却不能这么轻易放弃节操,刚要严词拒绝,忽然听背后的小潘姐姐开口了,声音清清脆脆。
“一片金叶子,门开一寸,不还价。”
孙二娘静了一静,然后轻声低语,想必是在向后面的人“筹款”。
只听老好人柴进为难道:“这是最后两片了……”
过一阵,四片金叶子被硬塞进门缝。
“小岳兄弟,开门啊。”
岳飞只得勉为其难收了金叶子,慢吞吞地摘下门闩,极慢极慢地把门打开一寸,两寸……
立刻有十几只手挤进来,强行扩张。十几只手各不相同,白皙的、黝黑的、粗糙的、细腻的、大的小的,有的修的齐整,有的戴着戒指,有的指甲里出外进,一看就是嘴啃的。
岳飞对此早有准备。一边用力堵门,一边伸手从灰尘聚积的门框上,轻轻摘下一只小蜘蛛,放在其中一只洁白修长、右手拇指有厚茧的手上。
一声仓皇大叫,那手迅速抽离回去,带得旁边几只手纷纷掉落。岳飞趁机把门又压回去一寸。
潘小园得意非凡,轻声告诉岳飞:“差不多就行……”
岳飞却玩起了兴致:“我还有好几样机关没用上呢!”
得,真把这当成守城模拟演习了。她刚要埋汰两句,忽然听到背后极近处,有人低语。
“娘子,有人付钱,让我攀窗。”
她连回头都懒得回,直接答道:“我付双倍价钱,瓢把子大哥请回,直接去我的钱箱里取就成了。”
时迁哈哈大笑:“在下诓你呢。没人付钱——我就是来看看战况。”
她微微一笑:“那麻烦你出去看一眼,外面闯门的到底有多少?”
时迁犹豫片刻,却拒绝了这一单。
“客人恕罪。时某有更大的单子在身上——城外虽然太平,我也得随时监视,方能对得起收的价格。时某这就走人去也,客人回见。份子钱已放在你房内了。”
她赶紧跟瓢把子道谢。再一抬头,只见岳飞已经汗流浃背,快要撑不住,堵门的黄梨木桌子已经慢慢被推到一边去了。
门缝越开越大。忽然塞进来一个脑袋,豆眼鼠须,竟是造假圣手金大坚。
两只手艰难地卡在门缝里,笑嘻嘻朝她作揖:“娘子,上次的制造单子,小人刚刚发现,多给了娘子两千贯的钱引,这个……小人做生意本小利薄,实在亏不起,还请娘子发发善心,这两千贯还给小人如何?”
潘小园:“……”
隔了这么久,终于想起来他那次“免费赠送”。让他帮忙造了五十万贯的假`钞,最后交货的时候多了两千贯,吓得她在交引铺虚惊一场,还以为出问题了呢。
但谁还把两千贯假`钞随时带在身上。只得为难道:“这个嘛……要么容奴家过后再还……”
金大坚三角眼一眨,一副讨打的奸商表情:“小人现在急需些个。”
也知道他是趁机搞幺蛾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慌不忙笑道:“那边让奴家折成现钱还给先生。当初五十万贯钱引,造价是两千贯;眼下要还两千贯的钱引,似乎就是……就是……”
飞快算一遍,嘻嘻笑道:“只要八贯现金就够啦。岳兄弟,给他一片金叶子,至少值十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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