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说过了,神降术的原理,乃是神祗力量、意志乃至于(部分或全部)灵魂的延伸和降临,借助凡人的身体为媒介行动,从而完成其对物质世界的干涉和影响。可是,相对的,当神祗让自己的灵魂部分脱离神国的保护,附身于凡人身上时,也必须要担负相应的风险。
相比起来,仅仅只是让力量降临的第一种神降,大约是最安全低耗无公害的吧——作为降临媒介的神降施术者确实很有可能把自己的性命摆上祭坛,但神祗本身却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可是,那种分离自己的意志,附体于信徒身上的所谓“完全体”神降,便需要冒极大的风险了。神降者如果受到伤害,也会作用于神祗的意志和精神上,也会直接伤害到神的本体。而神降者要是被一些特殊的武器攻击,当场死于非命,神明自身也会感受到死亡的冲击。如果神国结构脆弱一点,精神纤细一点,当场陨落也都是有可能的。在以前神祗们最浪的神话时代,这么把自己玩死的神其实并不在少数。
精神终究是和依托物质而存在的,当物质不再稳定,精神也必然会受到影响甚至烟消云散,便连神祗都必须依存这个基本规则。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世界其实很唯物。
现在,嗜血之王帕肯斯面对的便是这样一个非常残酷的情况。
他这一次神降,是将自己灵魂分出了一部分,降临在芭伽萨的身上。对方是萨满,也是自己的祭司,更是自己的神之血裔(虽然不知道已经隔了多少代了),世界上没有更完美的神降体了。灵魂分身的附体,既能让神降者短时间跨越规则限定,使用属于神祗的上位规则之力,也相当于是将自己的知识和经验赐予了对方。
于是,当芭伽萨的身体被“苍白火狱”的利刃完全斩开的时候,深渊魔剑的力量在一瞬间焚烧了她的灵魂,同一时刻,也直接对其身上的嗜血之王灵魂碎片发起了最沉重的打击——哪怕是让自己的灵魂承受被魔剑燃烧吞噬,精神归于虚无的剧烈痛苦,兽人萨满小姐也一定要以自己为祭品完成对嗜血之王的算计,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帕肯斯当然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挂掉,好歹这家伙也是一个老牌的远古神祗,族群守护神和规则神两大领域兼职于一体。他对神国的经营也确实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其稳定程度至少是比卡赞那个龙傲天三流神要稳固得多。这一点,只要看看眼前这广袤的血腥平原便知道了,灵觉差一点,便根本分不出来这神国和真实世界之间的区别。
要知道,越真实,越立体,内容越丰富的神国,便代表着神祗对自身力量和领域的掌握愈加稳定地掌控力。
然而,饶是如此,嗜血之王也依然感受到了自己灵魂的部分被焚烧的剧烈痛苦。深渊魔剑的力量才不会管他嗜血之王是不是(理论上)的友军,那能瞬间将龙和天使的灵魂都焚烧成虚无,能直接伤害到神祗本体的诡谲魔力,在将兽人女萨满的身体完全毁灭之前,便已经连着灵魂的通道直接传递到了帕肯斯的神魂领域之中。
在那一瞬间,战神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光降临在了自己的精神领域之中,一瞬间便支配了自己一切的感官。放眼望去,他只看见苍白色的火焰不断地燃烧着,然后又化作了无穷无尽的灰烬,仿佛鹅毛大雪一般飘落在了四方。很快的,他面前那充满了肃杀和血气的神国原野,便这样被灰蒙蒙的余烬给堆满了。在那苍白的寂寥之中,没有杀戮、没有纷争、没有嗜血、没有死亡等等让帕肯斯愉悦的元素,什么都没有,白蒙蒙地好生干净。干净得让帕肯斯这些的老牌神祗都感受到了一阵如坠入冰窟般的阴寒,干净得仿佛整个世界都落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嗜血之王无可避免地受到了重创。他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如果说方才这高达数十米的半人马之躯,还是巍峨的山岳,现在便成了地震之中的土坡了吧?
他真的感受到了恐惧,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和神国的联系,他觉得自己,虚弱得仿佛一个凡人一般。便像是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是个格尔萨人和兽人混血的佣兵那样,如战争野狗一般勉强地生活着,挣扎着,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总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次战斗中死去……这真是久违的恐惧体会了啊!这样的忧惧,便是在当初自己的法身被拉克西丝大贤者用禁绝咒锁住然后被车裂的时候,他都没有体会过。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惊惧交加的嗜血之王很想要这么一问,但已经凉透了的芭伽萨小姐却已经不能再回答他了。
然后,在这当口,受到了这样突如其来打击的帕肯斯,无可避免地陷入了僵直状态。这对于在场的这些奥格瑞玛的巅峰实力者来说,自然是绝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既然已经反水当了二五仔,也必须要把事情做绝才可以。
“为了奥格瑞玛!”老牛头人大宗长提起了自己的铁杖,大声咆哮。他的牛蹄狠狠地踩踏在了地面上,巨大的震动直接传导到了嗜血之王的脚下,当场化作了崩裂的地陷,披甲半人马的四蹄陷入了地面的裂缝之中,仿佛一瞬间就矮了好几米似的。紧接着,巨大的石笋从地面上腾起,撞向了半人马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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